假如给专业学者一个题目,论彩票与低保的关系,他可能绞尽脑汁,搞出一大堆复杂的论证,也讲不清楚这个问题。但是,在四川遂宁市文成街社区的官员看来,这个问题十分简单——不买彩票就不给领低保!社区低保户每月去领那点可怜巴巴福利的时候,还必须要往“福利彩票”里回扔一点。
原来,当地民政部门与有关单位签订了目标责任书,各单位都有销售彩票的任务。为了完成任务,他们就打起了这些低保户的主意,这使得“福利彩票”这个词具有了相当程度的幽默感。
彩票与穷人的确是亲戚,越富越有能力保护财富,越穷越容易上当受骗。早就有人统计过,彩票大多是穷人买走的。现代社会中的福利概念,是指财富的二次分配,也就是通过税收等调节政策,让富人出点钱来帮助穷人,以求得社会的整体进步。从这个意义上说,彩票通过诱惑穷人的钱来帮助穷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福利。正因为如此,它才每天都把“福利”二字挂在嘴边。
现在可好,诱惑不成,干脆直接抢起穷人的钱来。如果说低保是一种现代意义上的福利的话,那么它的本质就是一些纳税人凑了点钱,委托政府部门转交给另外一些人。受托者在拿了该得的工钱之外,还要强行从中截留一块,这就不仅仅是抢穷人了,已经是在抢所有人的钱了。
有人认为买彩票是一种赌博,因为你的运气足够好的话,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回报。但是,从中奖几率上来说,它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赌博游戏。于是有关部门又把它说成是一种献爱心,也就是一种捐助。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对着一个操作不透明的机构献爱心,于是博彩又被解释为一种娱乐,也就是买着玩儿。无论是哪种理由,强迫最底层的穷人参与其中,都是十分恶劣的行为。
买彩票的确具有赌博的性质,在一种虚幻的想象中,容易上瘾。的确有相当多的穷人,成天幻想着上天的恩赐,以改变糟糕透顶的命运。或者因为缺乏足够的理性教育,他们更容易沉溺于赌博中。对于这一部分穷人来说,有关部门的强行拉入,无疑等于强迫人吸毒。那么怎样看待献爱心的幌子呢?强迫穷人掏钱献爱心,是最没有爱心的表现。更不用说,他们捐助的一部分钱,变成了官员们的“销售提成”。也就是说,爱心献给了有权有势的人。至于让揭不开锅的穷人花钱去娱乐,那更是让人欲哭无泪的笑话。
中国自古强调“民本”和“仁政”的济贫思想。《尚书》说:“德惟善政,政在养民”。近代中国的济贫制度,借鉴了西方社会的福利思想,强调个人权利和国家义务。而福利思想的正义基础,是承认社会机制和权力运作的不完善性使得一些人沦为弱势阶层,这些人有权利要求补偿,国家也有义务对他们进行救济。从这个意义上说,扣除穷人的低保金,是在剥夺他们作为公民的权利。
遂宁的官员辩解说,他们强迫低保户购买的这些彩票,可能会让他们撞上好运,一夜暴富。他们不知道的是,低保户们最想撞上的好运,或者说,他们最应该得到的好运,就是没有这些欺负穷人的官员。没有他们,穷人也许就不会这么穷;即便还是这么穷,也会活得有安全感一些,有尊严感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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