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会临近,敦促政府加快对户籍制度进行改革的话题成为舆论热点。这是应该赞赏的。但非常坦率地说,笔者对此有些感到悲哀,因为谁也不能否认,户籍制度的改革已经陷入困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困境? 实际上,当今世界,不仅中国具有户籍制度,日本也有户籍制度。不过,中国的户籍制度非常独特——它不仅是一种单纯的户籍登记制度,而且与地方福利保障措施密切纠缠。有户籍,就意味着有权享有地方性的福利保障,没有户籍,就没有权利享有这种地方性的福利保障。但是,要彻底废除地方性的福利保障制度——户籍制度,给予中国所有公民同等的国民待遇,并非易事。因为中国政府(包括中央和地方政府)并没有财力来支撑这一点。 给予全体国民以同等的地方性福利保障待遇,在未来20年,每年所需要的资金至少是1.6万亿元,具体如下: 1.医疗保障。目前中国城市与农村在医疗保障方面的待遇并不一致,城镇实施“城镇居民医疗保障”,农村实施“新农合”,两者差距明显。造成这种差距的基本原因是社会医疗保障的资金缺口很大,根本不足以使农民和城市居民享受同样的待遇。以2009年为例,医疗保障的全部资金也不过3500亿元左右。要使全部农民可以享受城市居民同样的医疗保障待遇,也就意味着政府需要再增加大约8.5亿元的农民医疗保障,这无疑需要政府另外投入资金。而且按照中国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种资金的投入至少在每年2500亿元。 2.养老保障。现在中国的城市居民与职工的养老保障标准是不一致的,前者是“城镇居民养老保障”,后者是所谓“新农合”。而“城镇居民的养老保障”与“新农合”,差距也很悬殊。目前城市居民一般可以获得的养老保障每月500元左右。而据媒体披露的数据,中国农村目前需要领取养老金的人数大约1亿人,他们现在根本没有享受到如此之高的养老保障。如果按照城市居民的养老标准给予他们养老金,即每月500元,其中即使一半来自政府财政,每年就需要3000亿元左右。 这其中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些老年农民中的绝大多数农民未必可以自己负担另外的50%,因为从去年的农民平均收入看,其年总收入才5153元。所以,要给予这1亿老年农民的以城市居民一样的养老保障,政府财政仅仅拿出3000亿元是远远不够的,政府必须拿出更多的资金来支持。
3.最低生活保障。目前中国的城市居民可以获得低保的标准,几乎是农民年均收入的一半以上;而且他们可以获得的最低生活救济金,平均在每月300元左右。按照这一标准给予农民以城市居民一样的最低生活保障,政府每年需要投入的资金至少不低于4000亿元。目前中国农村低保对象已经达到4580万人,此外还有农村五保供养对象552万人;如果按照城市居民的标准,则8.5亿农民中至少有12%的人有资格获得低保,就是1.2亿人以上。按每人每月300元的低保救济金,每年就至少需要4000亿元。 4.教育保障。大量农民进入城市,要给予农民以城镇居民一样的国民待遇,则城市的教育开支势必会大大增加,这就意味着政府的教育开支也必须增加。仅就职业教育来看,这种费用的增加就是极其惊人的——目前城镇居民的职业教育基本上都是免费的,而农民进入城市生活,就必须接受职业教育,才可以获得基本的职业技能,他们也应该获得免费的职业教育。笔者估算,给予农民以城市居民一样的国民待遇,则至少需要给予3.5亿农民以免费的职业教育。若每人的这种职业教育费用在未来5年仅仅为1万元,则平均每年就是7000亿元。 由此可见,即使不计算民众的资金投入,而仅仅计算政府在上述四个方面需要投入的资金,在未来5年,至少需要1.65万亿元。而实际上还绝不仅仅如此。例如农民的子女进入城市的人数目前至少2亿,这将使得目前城市的教育开支至少增加30%,这也就是说,至少是几千亿元。可见1.65万亿元资金还是一个低得不能再低的保守算法。 然而中国政府是否有能力来投入这么多资金?答案是完全否定的。 中国政府在2009年全部财政收入不会超出7万亿元,再加上土地出让、彩票公益等等收入,总计最多也不过12万亿元左右,这种收入相对于中国的GDP总量而言,已经是非常惊人的了——美国去年的GDP总量已经超过了15万亿美元,可是其政府的收入仅为五分之一左右。去年中国的GDP是美国的三分之一都不到,而政府的财政收入却达到了美国政府的三分之二左右。这种极度的不平衡,已经引发了非常严峻的社会问题,例如高房价、高税收等等。再继续维持这种水平的财政收入,必定会导致一系列非常严重的社会问题。 或许有人会认为,中国现在只要解决了贪污腐败,就可以节约出巨大的资金。笔者非常赞同铲除贪污腐败,可是且不谈铲除贪污腐败的艰难,即使中国可以立即铲除贪污腐败,又可以节约出多少资金?有人说每年可以达到9000亿元。可依据何在?就算真的有9000亿元,废除户籍制度的资金需求最低也要1.65万亿元,还是有巨大的差距。这种差距又该怎么来弥补?可见,认为铲除腐败就可以彻底废除户籍制度,实际上只是想当然,而且这种想当然未免有些天真过度了。 由此可见,要彻底废除户籍制度,还需要一个科学的方案,这个方案必须是可以解决资金问题的,是切实可行的,是符合各方基本利益的。关于这些,笔者将另文专述。 (作者系旅澳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