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腾敏把参与的战役都记在本子上。 翁腾敏年轻时的照片。 1926年出生的翁腾敏,今年已年近九十,行动自如,与老伴相濡以沫,生活自然祥和。和子女聊聊家事,跟邻居拉拉家常,与海外的孙子孙女说些趣事,翁老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平日里,作为厦门对抗战历史最有“发言权”的少数几个老兵之一,翁老不太想说他的抗日往事,即使提及,他也总是轻描淡写。但那段激情燃烧的抗战岁月其实一直在老人心中荡漾着,很多场景清晰如昨日发生。日前,在莲花新村观远里家中,翁老向记者打开心扉,讲述那段战火纷飞的岁月。 简历 ●1926年,翁腾敏出生于泉州惠安 ●1933年,随父母来厦 ●1937年,加入厦门儿童救亡剧团 ●1938年,到莆田哲理中学读书,为期一年 ●1940年,进入黄埔军校第七分校学习 ●1943年秋,加入福州陆军第八十师做见习参谋,后当排长 ●1944年8月-1945年,参加了福州、宁德等地多场抗敌战斗 ●抗日战争后,随部队南迁到金门 ●1949年,助地下党程建华等六人回厦 ●1951年,结婚 ●1988年,加入了民革厦门市委员会,为促进两岸交流做了大量工作 厦门网-厦门日报讯 文/本报记者 蔡镇金 图/本报记者 张奇辉 11岁加入厦门儿童救亡剧团 翁腾敏1926年出生于泉州惠安,家中独子,7岁随父母来厦门读书,先就读于群惠小学,后在双十中学读到初一。翁腾敏回忆说,当时外国人,特别是日本人在厦门街头开设了不少鸦片烟馆、赌场、妓院,还圈养一批流氓打手,抢劫中国商贩,殴打平民,还调戏妇女。“那时我们小,拿大人没办法,就会在旭瀛书院旁的一些路口,欺负日本小孩。” 1937年7月7日,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厦门涌现了不少抗日救亡团体,其中包括“厦门儿童救亡剧团”,在双十中学老师陈介吾的介绍下,11岁的翁腾敏加入厦门儿童救亡剧团。 “当时我们在厦门街头、广场、剧院等处,演抗战话剧,唱歌仔戏,用闽南语或汉语唱抗战歌,比如《牺牲已到最后关头》《保卫福建》等。”提起抗战歌曲,翁老情不自禁、铿锵有力唱了起来,先是一首闽南语抗战歌,后又唱了《保卫福建》,“可是这两首歌现在都没有记载”。 1938年5月厦门沦陷,翁腾敏随剧团准备连夜撤到漳州,“我在鼓浪屿黄家渡码头已经上船了,后父母追过来拉回家”。鉴于孩子年幼,父母更多还想让翁腾敏继续读书。但出身农村家庭,回到惠安后,无钱继续供养他读书。通过打听得知,在莆田哲理中学读书,优秀生可免学费。此后,翁腾敏在那里读了一年。 抗战心切,虚报年龄进黄埔军校 1940年,黄埔军校十八期在福建招生,莆田有个招生点,但要年满18岁。那年翁腾敏年仅14岁,此外身高也不够。急于从军报国的他两头做工作。先找到当地的保甲长,好说歹说帮自己开了年满18岁的证明。而后他又说服了莆田县医院,将他“拔高”。至于考试,对当时的“学霸”翁腾敏来说,不在话下。就这样,他通过选拔,进入了黄埔军校第七分校。当他看到校门口“升官发财请走别处,贪生怕死莫入此门”的对联,激动不已。那时,胡宗南是黄埔军校第七分校主任。 1943年秋,翁腾敏即将毕业,那时,在福州任陆军第八十师师长的厦门同安人李良荣,打电报到黄埔军校征召懂参谋业务和步兵重兵器学员,最终他被挑中。老人回忆,得知要正式进入军队,回去路上虽然历经波折却非常激动。先从西安走到重庆,后从重庆坐飞机到昆明,又经人推荐借着陈纳德飞虎队运输机,被“塞进”货物空隙,从昆明飞到龙岩长汀,然后走到福州报到。 翁腾敏开始进入了八十师司令部做见习参谋。一天,李良荣来到参谋处,看到脸庞仍有些稚嫩的翁腾敏说:“这娃娃兵,不能长坐办公室,要去连队锻炼。”而上战场正是翁腾敏一直以来的心愿。四天后,他被派到八十师二三九团重机枪二连当排长,当时他是全团里年龄最小的,排里30多名士兵,“平时,士兵们叫我‘小排长’,我们关系很好”。 参加多场血战,刺刀擦身而过 1944年8月,日军派遣精锐部队第二十三混成旅团,从连江县登陆后,沿大北岭进犯福州。翁腾敏参加了福州多场抗敌战斗。第一战是福州莲花峰阵地守卫战。那场战斗从清晨打到黄昏,十分惨烈。“营长张稚生阵亡了,排长李太和与敌肉搏受伤,死死抱住敌兵,从莲花峰悬崖滚落山谷底,与敌人同归于尽。”说到战友牺牲,老人情绪变得低落。 翁老说,日军占领福州郊区的五凤山后,为了熟悉敌方阵地,他同五连连长薛汉英打扮成当地保甲长,挑着鸡鸭肉酒,假装“慰问”日军。“慰问品”被日军哨兵收下,两人仍未如愿上山,不过却得以近距离看清了日军设防情况。随后,夜袭五凤山,重创日军。然而战友的牺牲让老人很伤心。“薛汉英是回国抗战的爱国华侨,黄埔军校第十七期学生,厦门薛厝人,结婚刚满月就牺牲了。” 战争中获取敌情至关重要。为获取情报,翁腾敏曾想出妙招。老人回忆,他先是将日本通讯电话线剪断,后带领二十名士兵,佯装成农民在福州新店桥旁耕作。待两日本兵出来查看时,迅速合围捆绑,“这两名日兵供出,驻榕日军将沿着陆路北撤浙江”。 1945年,在榕日军一路经宁德向浙江逃窜,八十师一路追击,在闽东追击站福安境内白马河,来自厦门同安的一连长李勇德当天傍晚阵亡。而翁腾敏也差点命丧敌人刺刀下,“刺刀擦身而过,所幸传令兵及时赶到,救我一命。” 行军至浙江开化时,捷报传来——日本无条件投降。“当时所有人欣喜若狂,有的鸣枪,有的放鞭炮,有的拿起行军锅、牙杯当锣鼓敲打。”回忆当日欢庆场景,他还“手舞足蹈”起来。 悄悄调船,带地下党从金门返厦 抗日战争后,作为随军参谋,翁腾敏随从李良荣师长一路南迁到金门。他回忆,解放前夕,在厦门担任警备司令的“杀人魔王”毛森正残酷迫害地下党,为暂避风头,地下党程建华等六人潜入金门,后偷偷找到翁腾敏,希望借他之力,回到刚刚解放的厦门。程建华是他老乡,六人里还有他的黄埔同学杨其精,好友辜庆辉、辜庆法兄弟,以及陈奉尊、张勤铣。“同乡好友一定要救,国民党又腐败到骨子里,无可救药。”1949年,翁腾敏带着六人悄悄调了一艘小帆船回到厦门。 同一年,翁腾敏在厦门中山医院看病时结识了一位护士,两年后,两人携手走进婚姻,后育有一男两女。 翁腾敏胸前最喜欢戴的是写着黄埔军校校训“亲爱精诚”的徽章。只是翁老身边的校友越来越少了,黄埔军校厦门同学会更是从1985年刚成立时的45个,到如今只剩下两人,“一个是我,一个是郭昆山。”翁腾敏有些感伤。郭昆山是黄埔军校第十七期第六分校学员,从抗战就一起在八十师扛过枪打过仗。 1988年,62岁的翁老加入了民革厦门市委员会,他以黄埔校友的身份为促进两岸交流做了大量工作。 “我能活得这么久,都是老伴照顾得好”。在老伴的看管下,翁老的生活一直十分规律。当老伴打瞌睡时,翁老会陪她下跳珠,只是善于打仗的翁老,下跳珠一直吃“败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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