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员与保安冲突后下跪，拷问了什么

作者：朱昌俊

据@平安西湖 微博消息，浙江省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区分局发布警情通报，8月12日中午，某外卖平台一男性外卖骑手王某某在西湖区西溪世纪中心园区送外卖过程中将栏杆踩歪，被园区保安拦下，该外卖员因担心影响其他订单派送遂下跪，后引发现场人员聚集。属地派出所接警后立即出警赴现场处置，对涉事人员依法开展调查，后续将依据调查情况依法处理。

外卖骑手与保安的冲突，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一般的叙事中，他们的冲突往往都容易被简化为——“刁难的保安+困在系统中必须要追求送单效率的外卖小哥”。但此事中，涉事写字楼保安是不是要求外卖骑手下跪，其实还有待调查。而从通报指出外卖骑手是因踩歪栏杆被保安拦下这点看，目前也尚无从得出涉事保安是在刻意刁难外卖骑手的结论。但是，这种下跪无疑令群体间的对立感扑面而来，这或许也是此事最终引发现场人员聚集的重要原因。

置于这两大群体之外，保安、外卖骑手的冲突，很容易被贴上“底层互伤”的标签。很多人对于这类冲突的第一感受就是，大家都不容易，何必相互为难？事实上，这次杭州警方在通报中也呼吁，“遇事保持冷静，互相理解、互相包容”。沿着这样的呼吁，需要思考的实际问题显然还有更多。

相对于以往一些同类事件中，保安与骑手之间的对骂和肢体冲突，此事中的“冲突”以外卖骑手的下跪呈现出来，其实更引人深思。因为下跪，对一名成人来说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是一个轻而易举所能够出现的行为，尤其是在公共场合下，它所传递的意味，显然是极为复杂的。就拿此事来说，这一跪，到底是对于保安所象征的“权力”的一种无条件妥协，还是面对外卖系统考核所表现的无力与无助？如果说直接的暴力冲突展现出的是一种本能性的对抗，那么下跪体现的则是一种“失语”的状态，或者说是对于对话的耐心和效果的丧失，这无疑更显极端。到底是什么，让一位外卖小哥抛下了全部的尊严？真的只是这次意外踩歪栏杆吗？

在后续回应中，相关平台表示，将协同社会各方优化骑手配送的安全及意外事件应对保障。这或可以具体理解为，当外卖骑手踩歪栏杆后，一边是需要处理的善后，一边是手上需要送的单子，对这种“两难”情况，平台将事先给予骑手们一套处理标准，并且默认保安也能够接受。这当然是一种非常理想的选择。但是，当没有这种“标准答案”，保安与骑手之间就无法达成一种彼此都能够接受的冲突处理方式，这所暴露的某种群体间的刚性碰撞，或更耐人寻味。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失去了灵活处理的自主空间？当起码的主体性都荡然无存，“相互理解、相互宽容”，注定只是一种奢望。

在当前大的社会语境下，这样的“底层互伤”注定让更多人心有戚戚。每个人或许都可以从这一跪中读到不同的况味。它所展示的，包括但不限于，群体间该有的共情的愈发稀薄，一种愈发弥漫的无力感……也正因为此，彻底解决这样的冲突，显然不能止于思考如何让保安和骑手们的相处变得更友好。整个社会的发展如何能够更加包容不同群体的利益，让归属不同群体的社会成员都能够更从容，从而在一种公平、平等的基础上达成理解与包容？这是无法回避的追问。（朱昌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