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立水正在挑选图片,为编撰书籍做准备。(受访者供图) 见到石雕碑刻等古物件,颜立水总是习惯拿起钢尺量一量。(何东方摄) 厦门日报讯(记者林路然)在颜立水的案头,堆叠着厚厚的纸页,同安古匾额、同安民间信俗、同安故事摄影作品集、同安文物古迹老照片……多个正在进行的书籍编撰项目都汇聚到这里。而淹没在书稿中的这位老人,今年已经76岁,与他近半个世纪研究推广同安文史的历程相比,这些其实只不过是片刻光景。 一路走来,他有过许多美誉,“斗笠局长”“金同文史拓荒者”“同安文化符号”……但这些似乎都不足以表达那份坚守与付出。或许,只有当人们走进同安孔庙,触摸一座座石雕碑刻,来到同安区档案馆,翻看那一页页手稿,见证同安作为历史文化名镇的骄傲与自信,才能明白这位老人对家乡文史的满满深情。 抢救者 穿行上千个乡村“抢”回500余件文物 许多来到同安孔庙的人总会惊叹,一个县级博物馆竟藏有500余件石雕碑刻。每一件文物的背后,都是一段同安的历史,事关厦门这座城市的前世今生――也许一次台风天的侵袭,一次推土机的碾压,一次不法分子的洗劫,都会令它们灰飞烟灭,是颜立水把散落在田间地头的它们一个个运到孔庙附近,稳妥地保护着。 然而,抢救之路何其难。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颜立水骑着自行车,穿行在大同安县城的1000余个乡村里,莲花山太高,他徒手攀爬,大嶝岛太远,他乘船渡海。身处山野,渴了,他喝军用水壶里的凉开水,饿了,他有时拿马蹄酥充饥,有时找牧童施舍点地瓜汤喝。 可颜立水的心里只有文物,眼里看不见这些困难——蹚水时,他踏过垫脚石,不忘用手摸摸石板底部,那就是一块碑刻;过河时,他留意到洗衣的农妇边上有个石雕不寻常,那就是一块石经幢部件;就连上厕所,他也随身带着钢尺,说不定砌墙用的石块就是从某个古迹搬运来的建桥石碑或练武的义勇石,他一量心里就有数。 有一晚,颜立水听老人说起,莲花银洋的铜钵岩附近有三尊宋代石佛和“鬼仔洞”。颜立水知道,这是县志里没有记载的。第二天,他按老人嘱咐,口衔草叶进洞。“这是宋代开禧元年的文物!”就在看到碑文的那刻,他张口惊叫,草叶掉落在地。可他顾不上草叶,立即记录下文物的详细信息,而这竟也成为这三尊石佛最后的记录――后来,石佛被盗,人们只能借助颜立水的记录追忆仿制。 回忆起那段时光,颜立水说,他和同事总算摸清了同安这座千年古县的“家底”。随后,在他的带领下,五十多处文物保护单位被先后公布,一批岌岌可危的古建筑得以修缮,多项流传于民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也被收集整理,是他让同安的历史更加有迹可循,让同安的过去与现在紧紧相连。 寻根人 在金门出版五本专著 帮上百位台胞侨胞寻根 从1995年起,颜立水跨海投稿《金门日报》,是首位在金门投稿的大陆人。1998年,金门县政府更为他出版了《金门与同安》专著,他也成为新中国成立后,首位在金门出书的大陆人。2006年,颜立水与金门采风文化发展协会荣誉理事长黄振良合著《先贤行迹采风》,这是“两门”地方文史工作者合作的第一本书。截至目前,金门县政府已经出资为他出版了5本专著,他让金门人看到一个个文史古迹力证下绵密的金同情缘。 颜立水说,这一切得益于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那次文物普查。尽管这在颜立水看来是“无心之举”,却收集了丰富的第一手资料。而正是这些资料,让同安的文史研究站在更为宽阔的视野下――同安不仅与海峡对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更与世界有着紧密的勾连。 今天,当越来越多漂泊在外的游子带着割舍不断的血缘,依着魂牵梦绕的念想寻根问祖时,这些资料也成为破解家族图谱中一块不可或缺的拼图。同时,血缘的维系联结也让这些资料“活”起来,让文物古迹焕发生机。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一位新加坡客人带着族谱找到颜立水,族谱上分明写着:“泉州府同安县十八都龙门保积善里鼎美乡后柯社兴理公派下”。这位客人就是柯宗元,是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的夫人柯玉芝的侄儿。经过调查,颜立水带着柯宗元来到鼎美后柯社,寻至柯氏祠堂“一经堂”,一核对两地的族谱谱系,很快就确认了宗亲关系。 只要依据一个旧地名、一份旧族谱,甚至是父亲、祖父的名字,颜立水常常就能找到线索。有人开玩笑说,找老颜,比百度还快速准确。数十年间,至少有上百名台胞、侨胞在他的协助下找到祖居地。“我就是将心比心,急人所急,看到海外的游子在故土寻到亲人,这是多好的事!”颜立水说。 【人物名片】 颜立水,1942年生于同安,历任同安县文化局局长、宗教事务局局长。1982年参与编撰、主编《同安文史资料》共38辑;1990年主编《中国民间故事》《中国歌谣集成》《中国民间谚语集成》福建卷同安县分卷。他先后出版个人专著《秋实集》《冬耕集》《金同集》等。现为同安区政府顾问、同安区政协研究员、金门县政府文化顾问、厦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专家组成员。 【记者手记】 再不保护就来不及了 摊开同安孔庙内500余件石雕碑刻的来历:蔡复一夫人李氏的墓志铭藏在床底、新石器时代的石戈被随手搁在祭祀桌旁、陈公(化成)祠的石雕香炉丢在了院子里……每件文物都有着千奇百怪的身世,而这也告诉我们,颜立水将它们寻获的过程有多么曲折。 到底是什么驱使着颜立水,用近半个世纪的生命奔走在同安的田间地头,日复一日做着文史研究这项枯燥的工作?在这个讲求等价交换的商业社会,颜立水的回答超出了这个规则之外:这是文化人的责任,是本能,那些文物再不保护就来不及了――他就是怀揣着如此朴素的愿望和信念,践行至今。 2016年6月,颜立水将14卷1316件共6514页文稿捐给同安区档案馆时,已经以手稿、复函、信札等6种门类细致划分,其中手稿更是用手工凿孔,用纱线装订成册,每年一本。这就是文化人责任感的一个细微体现。 经历过一场生病住院后,颜立水的身体不如从前,但每当有同安文化的宣传活动,总能见到他戴着斗笠的身影。他说:“我年纪大了,更希望抓紧时间,把同安这座千年古县的文脉传承好,让更多人了解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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