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坊七巷”走出了众多的名人志士,演绎了一段段为世人所赞叹的故事。在这些耀眼的光芒中,有另一种颜色不能被忽视,那是坊巷中名宦才子背后的佳人,她们深明大义、德慧兼备、冰清玉洁的品质,丝毫不逊色任何一位大丈夫。
沈葆桢的夫人林普晴(1821-1873年,林则徐次女),从小深得父亲点授,良好的家庭教养让林普晴具有大家风范,她的智勇双全在咸丰六年(1856年)固守广信府事件中得到了全面展示。当年沈葆桢官任广信府(上饶)知府,恰巧外出募兵筹饷,太平军突然围城,城里官员、军队一片慌乱,林普晴临危不惧,称“决意与上饶城同在”!并指着院中的水井道:“倘若城破,这里就是我的安身之处。”她毅然主持政务,处理府中一切文书判牍,与将领们商议守城之策。她打开府库,拿出所有的存粮犒军,动员幕僚内眷置大锅于大堂,亲自率领城中妇女烧水做饭送上城墙,与兵民浴血奋力守城。在形势危急下,林普晴咬破中指血写《乞援书》,请求驻守浙江的福州老乡——总兵饶廷选派兵解围,保全了城池。后来曾国藩专奏入朝,奉旨在广信府建祠褒扬。林普晴辞世时,左宗棠撰挽联,肯定她忠孝全双的一生,云:“家能孝,国能忠,一生大节昭昭,挽狂澜于既倒;来何因,去何果,千古元精耿耿,抱明月而长终。”
坊巷里的才女更是不胜枚举,文采诗情在历史文化长河中熠熠生辉,她们的诗词柔美婉约,为人慈爱贤德。陈衍的夫人萧道管(1855-1907年),擅诗文、工小楷,好考据之学。陈衍结婚时家里十分贫穷,萧道管常变卖嫁妆贴补家用,曾一次将七条裙子典当,供丈夫“旅食四方”。夫妻二人风雨相伴又琴瑟相谐,连拉家常也是讨论诗歌学问。陈衍常带夫人游览福州名胜古迹,多次写诗寄给夫人表达思念之情,有云:“灯花漫结双红豆,枕上难裁尺素书。”钱钟书《石语》一书中记载陈衍曾说:“余先室人之兼容德才,则譬如买彩票,暗中摸索,必有一头奖。”萧道管著有《说文重文管见》、《列女传集解》、《然脂新话》、《平安室杂记》、《戴花平安室遗词》、《萧闲堂札记》、《萧闲堂遗诗》等,她的闺中诗在当时也传播极广,有《咏菊》诗云:“如洗秋光不动尘,繁英盈把簇生新。炊无白玉餐偏好,篱有黄金家不贫。”被誉为“女学儒宗”。萧道管过世后,陈衍作长诗《萧闲堂三百韵》哭之。陈师曾特为陈衍画《萧闲堂著书图》,并刻《萧闲堂》印章一枚,题诗云:“阅尽人间世,独有萧闲室。至情深刻骨,万事莫与偿。山含夕阳古,叶落空阶凉。抱此垂垂老,哀歌天地荒。”
既然有这样才情卓绝的佳人,怎可少得了缠绵悱恻、生死相许的爱情故事呢,只是当时特定时代注定要笼罩着浓浓的悲剧色彩。17岁的陈意映(1888-1913年,陈元凯女)嫁给了18岁的林觉民,二人感情和睦,所住小楼叫双栖楼,陈意映寄给林觉民的信笺落款常署“双栖楼主”。陈意映支持丈夫参加革命,林觉民在下渡十锦祠福建支部开会时,陈意映常在外望风。1911年林觉民就义,陈意映收到了丈夫遗书:“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吾至爱汝……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与妻书》情真意切,椎心泣血,哀婉断肠,千古绝唱。悲伤过度的陈意映早产,两年后抑郁而亡。“戊戌六君子”林旭(号晚翠)夫人沈鹊应(1877-1900年,沈葆桢孙女),11岁受业于陈衍,16岁嫁予林旭。林旭在菜市口问斩后,她欲入都为夫收尸,被家人劝阻,终日独守空闺,以泪洗面。她作有《崦楼遗稿》(崦楼,沈鹊应所住之楼),诗词凄绵伤绝,有《浪淘沙》云:“报国志难酬,碧血谁收,箧中遗稿自千秋。肠断招魂魂不返,云暗江头。锈佛旧妆楼,我已君休,万千悔恨更何尤?拼得眼中无尽泪,共水长流。”钱仲联编选《清词三百首》时,收入沈鹊应词两首,他评论说:“悼夫之词,不施一些粉饰,全是朴素之词,为血泪所凝成。”因悲悴过度,两年后沈鹊应香消玉殒,年仅24岁。夫妻二人安葬一处,墓联云:“千秋晚翠孤忠草,一卷崦楼绝命词。”
这就是“三坊七巷”,好一处灵杰之地,千年文脉传承之处啊,孕育出了如此至情至爱、至真至善的儿女。深厚的人文底蕴,纯正的家风,让住在此处或宦或学或商,皆英才辈出、贤杰不绝。他(她)们才德并举,以天下为怀、为生民请命,在中国历史上写下了绚烂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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