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爱民
浚县是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遗迹遍地皆是。县城西南60里许有一集镇曰卫贤,卫贤镇有一座闻名遐迩的牌坊——恩荣坊。前些年,为了保护文物,浚县文物旅游部门将恩荣坊整体搬迁至大伾山上。如果恩荣坊的主人孟楠、赫瀛在天有灵,想必都会深感出乎意料。
我二十多岁的时候,还在乡镇工作,一位同事要入党,他的一个亲戚是卫贤镇的。组织上派我跟别人一起去搞外调,我有幸第一次领略到了恩荣坊的风采。在一排排低矮的农舍映衬下,恩荣坊显得鹤立鸡群。给我的主要印象有三,一是高,二是大,三是精美,足以显现出建坊人当时的荣华富贵。当地人粗略地向我介绍了这座牌坊的独特之处,那就是有两层牌坊,而且分别属于孟、赫两家。
恩荣坊的故事颇有励志色彩。据说是在明朝那会儿,卫贤镇出了一家三代进士的孟楠大人,官至工部主事,大概属于副部长级别的大官,近乎于“官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为了显摆自己的荣耀,孟主事就大张旗鼓地建起了恩荣坊。建造时占了邻居赫家的地方。赫家正在放羊的小孩儿赫瀛是个辍学儿童,没有钱去接受“义务教育”,可一点儿都不惧怕孟老爷,拿着放羊鞭去质问:“孟老爷,将来我家出了官儿咋立牌坊?”孟楠老爷对赫瀛的质问一点儿都不在意,随口答应如果赫家出了官儿将来需要立牌坊就立在自家牌坊的上头。赫瀛闻听,颇受刺激,扔下放羊鞭,头悬梁兮锥刺股,终于金榜题名,也做了进士,官至御史。结果,赫御史就把牌坊建到了孟主事家牌坊的上头。
西楚霸王项羽说了,富贵不回故乡,如锦衣夜行。古时候,奋发读书也好,杀敌沙场也罢,图的都是荣华富贵,最后叶落归根,都要跑到家乡去光宗耀祖。因此,彰显家族富贵的牌坊在各地如雨后春笋,星罗棋布,但难以逃脱“家无三代富”的铁律,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牌坊也就损毁消亡了。恩荣坊能历经近四百年风雨存留至今,是极其侥幸的。当年孟赫两家建恩荣坊想要世世代代显示家族的荣耀,但如今人们除了惊叹古代石匠精湛的立体石雕艺术外,对牌坊上皇帝老儿的御赐牌匾并没有多大兴致,可见想把富贵刻到石头上不朽的人如意算盘注定是要打错的。富贵有时候有点儿像爱情,只能“曾经拥有”,是难以“天长地久”的。
孔子是个大儒,但他为了求富贵周游列国,颠沛流离,处处碰壁而矢志不移,简直像是丧家犬一样狼狈。他老人家说过:“如果能够得到富贵,让我给别人赶马车我都乐意。”作为圣人,孔子都难以跳出追求富贵的俗套,何况我们这等芸芸众生了?但富贵之类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除了自己发奋努力外还需要祖坟上确有那棵蒿,不然的话怀才不遇的事情就不会层出不穷了。尽管如此,人得势也不可过于张狂,更不可轻易断言别人难有出头之日,明朝的孟楠老爷犯的就是这个病儿。至于后来赫御史能把牌坊建在了孟主事的牌坊上头,我想主要原因并非是因为孟主事当初有言在先,更多的是因为孟主事家的富贵已经式微,而赫御史家的富贵还如日中天,孟主事家即使有一万个不乐意,也不敢再吱出一个不字了。
站在恩荣坊前,端详这座已经千疮百孔但依旧不失壮观华丽的牌坊,给人最大的感受是:富贵如浮云。这话听起来有些阿Q精神的味道,但是经历了沧桑岁月的磨砺,它的真理性就越发光焰万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