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宝岛归来有感：自助的台湾

从台湾回到我生活的城市上海，有明显的对比。有一些细节值得一说，譬如“自助”这件事儿。

昨天我在中山公园的肯德基喝咖啡，看见我旁边的一位妇女，吃完扔下杯盘就走人，正想提醒一下她，这时一个女孩来服务，帮她收拾狼藉。而在台湾，大部分的肯德基、麦当劳，吃完清理垃圾，都是自助的。

至于在台湾的每一所高校餐厅里，都有一种特殊的自助餐，即不仅根据自己的口味喜好、而且根据自己的胃口大小，来取用各种菜肴，最后无分荤素，统一按每千克的定价付钱。这样，不仅不会浪费，而且不会拼命多吃，因为多吃多付钱，完全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经济上的代价。所以是一种对自己的选择结果负起责任的自助。而交了门票，然后即不负责任地吃的自助餐，有点像我们的大学，进门难，但是进来了，就不必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自由”，而没有责任。

台湾学校的餐厅里，无论什么餐，最后一定要将吃完的垃圾分别放入不同的垃圾箱里，每人吃完饭的桌面，总是干干净净。这有助于养成一种尊重秩序的习惯。当然大学里也有人工服务的餐厅，但那里的饭菜却要贵很多。

台湾很多饭店、餐馆，免费的汤不仅非常实在，而且汤和茶水都是自助取用的。此外，台铁、高铁的售票处，也多有自助售票机。超市里的自助服务更多，从复印、办证、电话费增值到网上购票，都有专门的自助机。在我教书的大学里，图书馆，还书是不用人力的，哪怕是关门了，你也可以将书投入还书箱里。还有一部自助借书机，完全不用人服务，自己输入证件号码，即可搞定。多用自助借书还可以得到一些小奖品。表明这是一个鼓励自助的社会。

是台湾人力少么？确实，台湾的人力资源很不足。人人都是大学生，极缺蓝领工人。连雇用一个外籍保姆，都要申请够条件，私用是犯法的。不太专门的商店如超市、餐饮、百货、大卖场，基本上都是学生在打工。很少看见我们这里一些大卖场里一堆堆的服务员，在一起聚谈聊天的——这虽然创造了一些就业机会，养了一些多余的员工，低薪养人，但同时也无疑带来一个问题，养懒了中国的消费者，使他们太皇帝了，完全没有一点自助的感觉。

在台湾，有一种黄昏的音乐，每天、每个城市的街道、每个小区的路口，都会定时响起的，那就是《少女的祈祷》。无论下雨还是天晴，只要薄暮时分，即悠扬传响于城乡大地。在温柔的乐声中，只见一辆车停在路边，黄灯闪闪，每家每户走出拎着垃圾袋的人，他们手中的袋子，都已经完成了一个重要的分类，即“厨余”和一般垃圾。这是台湾很惊人的一项世界纪录。记得世博会台湾馆最亮的一个点，即垃圾实现了零排放。通过分类，完全实现了垃圾的有效焚化循环。我们在台湾的高速公路上，只要看见漂亮的彩色的烟囱，那就是垃圾焚化炉。然而光靠科技有什么用？这是全民自助、充分参与的结果。因为自助，就是责任落实到每一个公民，只有大家都自觉担当起垃圾把关的第一步，才能让后面的科技发挥作用。垃圾处理也许是小事，但它让全体公民都有了一种息息相关的共同体感受，小事就做成了大事。

每到周末的早晨，在我教书的大学，校园里都会看见一群群穿着制服的“工人”在劳动，或打扫地上的垃圾，或修剪树木，或整理花木，他们真的是清洁工或园丁么？不。他们是学校的志工，即这个学校的师生，其中有退休的员工，也有在读的学生。这个学校林木葱茏，草地平整，道路整洁，是台湾有名的花园式学校，却几乎没有专门的清洁工与园丁，这无疑是大大小小的台湾奇迹中的一个。而正是透过志工的参与，大学里的一草一木皆关情，成为师生们家园的一部分，他们从这种奉献中，也得到了某种难以估量的精神回报，那就是一种长长久久的精神上的连属感：“我们”是真实的、有温度的一种存在。而没有学会自助的人和社会，永远要别人来为自己服务，就不会懂得尊重别人，形成尊重社会的良俗美序。(胡晓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