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永贵：“身上的伤疤是勋章”

“身上的伤疤是勋章”

——记参战老兵蔡永贵

东南网9月12日讯（通讯员 肖丹 林同春/文 蔡永贵/口述）在三明尤溪县洋中镇桂峰村，时常有一位老人或徜徉于村道同村民们闲话家常，或坐在桂花树下安静地看着游客来来往往。

“以前，大家都出去打工。现在，好多人来村里开店、游玩，很热闹！因旅游发展得好，村里照顾我，曾安排我在村口卖了5年门票。”老人叫蔡永贵，时年67岁，现独居于桂峰村。

在村民眼里，这个身材瘦小、不善言辞的老人，是一位参战老兵，曾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

请战保家国

1958年10月，蔡永贵出生于桂峰村，幼时父母双亡，与两个哥哥相伴长大。完成初中学业后，他回村务农，并于1976年7月入党，同年12月入伍，在福州军区守备一师炮营一连（北礵榴炮连）当通信兵。

1978年底，为保卫边疆地区的和平安全，我国决定开展对越自卫反击战。一时间，全国各军区战士纷纷请求作战。　

“那时，我年轻气盛，一心想着打胜战立功，也做好了血洒疆场的准备，就报名请战了。我所在的福州炮营有400人，第一批请战去了20人，我是第二批，一共10人。1979年1月，我到了广州军区，作为补充兵源时刻准备参战。”蔡永贵回忆道。

1979年2月17日拂晓，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作为广州军区42军125师375团通信连无线排两瓦班战士，蔡永贵随部队从广西方向出击。

蔡永贵（前排右一）与两瓦班部分战友合影。

“上战场前，我们都剃了光头，把部队番号、姓名和血型等写在帽子内和领章内，随身携带遗书。我所在的两瓦班有31名战士，分别通过以老带新2人搭档的方式，分配到全团各级指挥部门，以‘全班分散，单兵执行任务，在电波中团结’的配合方式，保障战时全团各部、分队的无线通信联络。”蔡永贵说，大伙都是从不同军区部队赶来支援的老班长、老战士、老标兵，当天到连队，当天上战场。

硅两瓦电台、861步话机、电池、够吃一周的压缩饼干、水壶……这是蔡永贵在战场所携带的物资装备，重达50斤。饿了吃饼干，渴了喝沟里的水，累了就在猫耳洞里休息，在整个作战期间，他与两瓦班战友们全天候不间断联络，参与了全团各部分队全部排以上单位的作战行动。

“在革命电影《英雄儿女》里，王成最后喊出‘为了胜利，向我开炮’时用的是明码，但我们传递信息用的是密码。其中，1117是命令，1127是收到，1167是明白，而1119363是呼叫你部，363是电台代号。还有立即出发、高筑工事等密码，一共有1000多个字。上战场前，我背了1个多月的密码，但我现在大多都记不住了。”交谈中，蔡永贵背起了依稀记得住的密码。

与死神擦肩而过

1979年2月19日，在强攻5号高地的战斗中，蔡永贵所在团部遭敌方包围，指导员潘保国当即命令他去执行烧毁密码本任务。

“我才刚跑出10多步远，一枚炮弹袭来，潘保国等3位战友当场牺牲，还有战友身负重伤，我腿部被弹片击伤。来不及悲伤，处理了小腿处的弹片后，我又立即投入战斗。直到第3天大腿变黑时，我才发现大腿处还嵌着一枚弹片。”回忆起战场往事，蔡永贵瞬间红了眼眶，他撩起裤腿，露出腿部遭弹片击中后留下的伤疤，说道，“经历战争后留在身上的伤疤是勋章。”

蔡永贵展示腿部遭弹片击中后留下的伤疤。

成功夺取5号高地后，蔡永贵随同所在部队奉命坚守阵地，保卫浮桥，清剿残敌，全力保障清剿地域交通道路畅通安全，让弹药和战斗物资能源源不断地运往前线。

据蔡永贵回忆，从师、团联络，作战指挥到尖刀连，突击排作战行动的各项通信保障活动，两瓦班战士们不仅逢战必至，还参与执行了战场警卫纠察，侦察排的敌后穿插，勘探清剿区域，与炮兵前观一同深入敌纵深为我方指示修正炮击，抵近敌方前沿为我方直瞄火炮和高机分队指示目标等作战任务。

蔡永贵介绍纪念章。

1979年3月16日，对越自卫反击战胜利。在这场战斗中，两瓦班战士共参加作战行动数十次，发电文数十万组，确保战场通信联络畅通，全班荣立集体一等功，20多名战友个人荣立战功。其中，蔡永贵以作战勇敢，出色完成任务，荣立三等功一次，连嘉奖一次。

之后，蔡永贵在广西军区当了1个月的边警后，又被调到广州军区42军当通信兵。

退伍驻守乡村

1980年12月10日，蔡永贵退伍返乡，在洋中镇浮洋村电话总机处任职。

“那时，包括桂峰村、坪坑村等在内的8个村对内对外联络就是靠手摇式电话机。作为电话总机的接话员，我主要负责转接通话，当操作台上的灯亮起时，我就拿起话筒询问要接哪里，然后拔插插头连通相应的电话线。”蔡永贵说，之后，他又相继到洋中政府、工厂任食堂食务长。

直到2010年临近清明节时，原一直忙于生计的蔡永贵开始整理行囊赶往位于广西省的龙州烈士陵园。“那时，我有时间了，也攒了一些钱，就想去看看牺牲的战友们，为他们买束花，擦拭墓碑，再说会话。之后，我每年清明节都会去一趟广西，来回得一周时间，花费3000多元。”蔡永贵说，在201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40周年纪念日，1万多名老兵齐聚广西祭扫，“人太多了，宾馆都住满了，当地政府就腾出体育馆、学校等场所来安置我们。”

在龙州烈士陵园，蔡永贵祭奠牺牲的指导员潘保国。

“这几年，我时常失眠多梦。梦里，我怎么也找不到部队，找不到自己的枪支，还有战友倒在我面前……亲眼目睹战友牺牲，真的太痛苦了！我一直记得牺牲的指导员潘保国是北方人，长得很高大，他才27岁就成了烈士！”蔡永贵神情难受地说道，有一次，他的心跳缓慢到只有38次/分，现在全靠每天吃药缓解病情。

如今，在党和政府的关怀下，蔡永贵每月都能领取到五保户补贴、参战退役人员生活补助等。但由于日常开销以及看病等都需要花钱，往返广西的3000多元开销对他而言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想趁自己还走得动时，争取每年都去祭奠老战友们，我担心过几年自己走不动了，就再也去不了。”蔡永贵说。

“这是司务长梁梦举，这是班长吴绍强，这是报话员李勇……有些战友已经过世了。现在，我和这些老战友们通过微信联络，其中一位战友王飞太让我感动了，他退伍后原本是留在深圳当公务员的，但为了赡养20位烈士的父母，他下海经商，还卖了房子，现在在做茶叶生意。”谈话间，蔡永贵翻出了一张他与两瓦班战友们的合影一一介绍着。照片中，身高151厘米、体重90多斤的蔡永贵显得颇为瘦小。

“以前，我们计划买些物资去看望老兵蔡永贵，为他做些服务等，但都被他拒绝了。他说跟牺牲的战友相比，他已经很知足了，不需要大家为他做什么。”洋中镇爱心志愿服务队队长蔡和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