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加沙，你死我活无赢家

8月8日，以色列与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达成的72小时临时停火到期前几个小时，哈马斯宣称以色列不解除对加沙地带的封锁，将重新开战；3天前将地面部队撤离加沙的以色列也声称，绝不停止对哈马斯武装攻击的报复。随后，哈马斯发射火箭，以色列空袭报复，双方恢复交火。至此，一个月的激烈战事，除给双方造成重大损失外，没有任何道义、军事和政治层面的赢家，也看不到和平前景。

截止到5日临时停火生效，以军确认64名士兵死亡，近400人受伤；巴方宣布1867人死亡，9567人受伤。从2008年的“铸铅行动”，到2012年的“防卫之柱”，再到这次“护刃行动”，以色列相继对加沙发动三次大规模立体攻势，让这个号称“死亡地带”的难民聚居地承受了近现代史上未曾经历的三次重大伤亡。每次加沙之战都震惊世界，但每次不了了之，也无法阻挡死亡游戏的重新开局。这次尤其惨烈，前景也更加充满血色。

当然，这是一场双方都可自称为“胜利者”的战事。

以色列可以宣称已摧毁绝大部分加沙通往外界特别渗入本国的30多个地道体系，摧毁数以千计的火箭及相关材料、设备和发射装置，遏制了哈马斯直接威胁本土纵深安全的势头和潜力，确保国民不再承受凌空飞来的火箭袭击，免于哈马斯战力大增而形成的集体恐慌，并向世界宣示不惜一切代价、不怕任何压力确保安全的意志。事实上，此役哈马斯失去近万枚火箭中的三分之二，丧失耗费上亿美元和三年时间精心构筑的地道战网络，短期内很难再对以色列纵深构成重大威胁。

哈马斯也可以宣称它以弱胜强、以小胜大，仅靠自制火箭、冲锋枪和火箭筒就能与中东超级军事强国较量经月，让对方付出死伤数百名士兵的“惨重代价”，创造了新的游击战“奇迹”，再次打破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引发国际舆论对以色列的谴责浪潮，自己作为独立力量迫使美国、联合国等介入斡旋，并首次敢于对阿拉伯头号大国埃及说不，对以色列的主动停火说不。事实上，以色列的确损失巨大，因为它从未在与哈马斯这样的非正规武装力量较量中打得如此持久，如此艰难，如此损兵折将。以色列付出的战争直接损耗高达10亿美元，旅游损失无法估量，国际民航运营的安全性受到挑战，深远的经济和政治冲击相当严重。

但是，这也是一场不乏“失败者”的博弈。

苦难深重的巴勒斯坦人再次异化为一长串死亡和伤残数字，仅丧生的儿童就超过360名，40万人流离失所，3万多建筑变成废墟；作为巴方唯一合法代表的巴解组织和自治政府束手无策，在约旦河西岸坐视加沙180万同胞在血火中匍匐哀嚎；热衷干涉阿拉伯国家内部事务的阿拉伯联盟无所作为甚至无动于衷，阿拉伯民族的凝聚力和整体威望跌成负数；指望帮助巴以实现永久和平的美国，也没想到一年多的密集促和努力竟换来空前惨烈的血战，甚至连叫停双方都是那么困难。

加沙之战不是一场严格意义上的巴以全面冲突，而是局部较量，因为西岸巴各派和数百万人口并未卷入。即便如此，哈马斯控制的加沙和平前景依旧让人悲观。以色列与哈马斯存在着顽固的根源性和结构性矛盾：前者不想与拒绝承认自己生存权的武装组织耐心交往；后者也不打算放弃建党立派的初衷而屈从占领者。二者还陷入“鸡与蛋”的因果循环：以色列指责哈马斯对其持续敌对和袭击，是和平进程的最大甚至唯一障碍；哈马斯宣称，不归还土地并结束非法占领，则休想得到和平。因此，双方暂时停火，并不意味着刀枪入库，零敲碎打甚至大打出手依然难免；即使达成长期停火协议，也不意味双方很快握手言和，更不意味两个民族能迅速化干戈为玉帛。

曾经，巴解组织也不承认以色列，以色列视之为恐怖组织，彼此敌对仇杀20多年，但是最终相互接纳并结成和平伙伴，推动巴以争端拐入和谈轨道。何时，哈马斯与以色列也能放弃零和思维，以双赢、共赢心态结束遏制与对抗？“土地换和平”早已成为国际共识，得到大国一致支持和阿拉伯国家集体背书，只要坚持终能修成正果。

毋庸讳言，哈马斯与以色列之间的仇视几乎成为永久和平的最后壕沟，不跨越无以推动最终地位谈判的实质突破，也无以实现巴以公正和全面和平。这对“透明鱼缸”里的冤家，在世界的围观下已撕咬几十年，还要以血还血到几时？

马晓霖（博联社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