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好奇的镜头

受新媒体强劲冲击，电视媒体受众市场被大面积稀释，这更加剧电视市场的竞争。于是乎，各电视媒体为了争夺有限的注意力市场，往往使出浑身解数。电视行业的竞争集中体现在真人秀和电视剧的比拼上。最近，深圳卫视推出《来吧孩子》，这档国内首档大型观察真人秀节目，第一次采用高清遥控摄录技术与设备，真实记录一幕幕发生在妇产科医院的故事。这一大尺度的真人秀创意，让很多视觉疲劳的观众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起来，收视率上扬自然没什么悬念，但争议也如影随形。

媒体有好奇的本性。这次深圳卫视将镜头聚焦远在公众视野之外的产房，近距离关注生命奇迹的诞生，这在真人秀创意上是一次大胆尝试，同时也刷新了公众的电视经验。

但媒体的好奇冲动并不是不受约束的。有的地带，媒体就不能擅自闯入。比如，涉及公民隐私或私密空间，不能任由媒体介入。这次《来吧孩子》之所以引发很大争议，正因为媒体以真人秀形式将本来属于私密空间里的故事晾晒在众目睽睽之下。节目声称“无缝拍摄，全程直击”，“章回式的悬念感，围观式的窥探”。如果节目真的践行以上承诺，我们有理由担心：电视镜头会不会像尖利的剃刀，不小心刮伤无辜者。

如果节目在尺度把握上万一失控，后果难以预料，甚至会引爆公共伦理灾难。对于大多数受拍者来说，他们对媒体的理解毕竟有限，出于对生命的感激，他们愿意与他人分享生命的经验。但在电视镜头之下，产妇会有或多或少的不适应。至少在心理上，不能让受拍产妇如临无物之境。深圳卫视声称，他们采用高清遥控摄录技术与设备，降低了对被拍摄对象行为的干扰，让被拍摄对象在最自然的状态下迎接生命的莅临。技术上无微不至，并不能确保镜头前的产妇在心理上不受影响。面对生命的庄严，媒体不论以何之名，其镜头都不能高傲地昂起。

做这一类节目，一定要万分小心。首要前提，就是一定尊重受拍产妇及其家人的意愿，须有对方的授权，方可进入生命的禁区。即便受拍产妇及其家人愿意面对镜头，媒体镜头也必须保持高度节制，不能有丝毫技术偏差和意念差失。更何况，拍摄尺度需要慎之又慎。宁愿在尺度上紧一些，宁愿牺牲一部分观众的窥视欲望，也要做到镜头的干净和节制。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不赞成电视镜头“无缝拍摄，全程直击”。严格的操作规范、职业伦理以及视频分级制度，可以防范媒体行为的恣意妄为。回过头来看我们中国的真人秀实践，在外部律令和内部约束都较粗糙的情况下，类似《来吧孩子》的先锋试验，的确让人捏把汗。如此，大尺度的镜头探视，这对管理者、电视媒体、受拍者以及电视观众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尤其要警惕的是，不能为了满足部分围观者的窥隐欲望，放松对镜头的管控。

（作者为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