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样面对历史

    今年是“七七”卢沟桥事变77周年。许是两个“七七”重合的缘故，不久前，国民党当年的著名军事将领郝柏村借着这个由头，率部分退役将领专程来大陆寻访抗战旧址，拜祭抗战英烈。在其当年曾浴血奋战过的旧战场，95岁高龄的郝柏村抚今追昔，数度老泪纵横。人之常情，自当引发共鸣。

作为当年国军的高级将领，郝氏来大陆拜祭的自然是与其同一个阵营的抗战英烈。经过几十年时间的淘洗，现在中国的抗战史已然明晰并被公之于众。共产党抗战功劳自不用说。仅国民党，公开的数据，于1937年至1945年八年抗战间，便先后动员了743万军队对日作战。其间，国民党军总共牺牲阵亡了380万将士，其中包括206位将军。著名的张自忠将军即为牺牲的最高将领。所以现在说，国民党军队是当时抗日正面战场的主力军，至少在严肃的史家间当无争议。

然而倒回去四五十年，我们所接受的教育，则是抗战胜利后，一直躲在山上的国民党下来“摘桃子”（争抢胜利果实）了。在成王败寇的逻辑下，谈论国民党的抗战功绩成为禁忌。历史就这样被长期遮蔽。

其实又何止国民党的抗战史。1949年后在种种政治运动或路线斗争中落败的那些“反党”集团成员，彼时似已盖棺论定，此时其个人功过又逐渐获得重新评价。历史真相毕竟不以某个（些）人和小集团的意志为转移。虽然鲁迅早就说过，“所以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但我相信所谓的国民性在好的制度安排下终是可以有所改变。

说到历史，人与事之外还有物化的呈现，尤其那些历史文化名城，处处遗迹，勾连过往，引今人顿发思古之幽情，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但面对长期大规模无视历史文化的拆迁改造运动和工程（早先的北京，以及现今仍不鲜见的恶性“拆改”），后人则是空有情怀，欲哭无泪。

这里要说一说德国。其历史文化名城德累斯顿，于二战将近结束时遭英美空军联合发动的大规模空袭。这座“曾经美得让人惊叹的城市”最终成为一片废墟。德国虽为二战的始作俑者和战败国，但英美联军此次无视平民生命和历史文化存在、带有报复惩罚性的大轰炸，仍成为二战历史上最受争议的事件之一。今天到德城的观光旅游客，难忘在废墟上重建而成的德累斯顿大教堂，全然依旧日模样再现不说，外壁砌有战火中幸存的零星残砖格外刺眼且令人感叹。对他们而言，无论是前总理勃兰特在波兰的“伟大”一跪，还是保存废墟中的残留物，均是对历史的尊重与敬畏。

诚然，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面对历史，所有当下的为政者自然有其现实的考量。但无论如何，坦诚、勇敢、自省、开明地对待历史，终究会赢得世界的尊敬。在这方面，同为经济大国的德国和日本，作出了决然不同的选择，当然，也获得了世界对其迥异的感受和评价，并成为各国处理历史问题的宝贵镜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