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会”上的 法院面孔

又到一年“两会”时。山水有相逢，每年这个时候，对各级法院而言无疑都是一次大考，法院工作报告便是这一年中最重要的答卷。工作成绩能否得到认可，代表委员是否真心点赞，表决票数会否令人难堪，这些摆上台面的，既是严肃的政治问题，也代表了一定程度的民意。

从宪法文本和历史沿革看，法院、检察院在人代会上报告工作这项议程，至今并无明确规定，而是“两高”当初争取过来的，目的是为了引起全社会对司法工作的重视，尽力衡平“一府两院”的政治地位。但接踵而至的后果是，这个争取来的权力，却让各级法院年年如履薄冰。

统计资料显示，每年的全国人代会上，五种报告的得票率中，每次不是最高法垫底，就是最高检垫底。本世纪以来，个别地方还出现过法院工作报告未获代表半数审议通过的零星“打脸”个例。以至于最高法院曾一度提出，是否能够只报告、不审议。

虽然“一府两院”皆依法由人大产生，对人大负责，受人大监督，但几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行政与司法不可同日而语，政府工作才是中心和重头戏。历年来的“两会”报道中，地方媒体较少会发布法、检两长的镜头和报告详情，有的甚至一笔带过。代表们在审议报告时，“学习领会政府报告，附带审议两院工作”，也已成为见惯不怪的常例。涉及具体的司法工作时，甚至还出现法律界代表“不”会提、非法律界代表“不会”提的冷场，以及为自己的司法个案在会上放炮施压的难堪。

其实，最高法院也多半会委屈，因为被投反对票，和自身前一年的工作做得好不好，有时候并无必然联系。一个常识是，上下级检察院之间是领导与被领导关系，上下级法院却并非行政隶属，而是不同审级之间的监督与被监督关系。但在不少代表眼里，下级法院有些个案解决得不好，就该打上级法院板子，地方法院出了问题，就应问责最高法院。

而与此相佐证的是，这些年来，司法权力运行日益加剧的行政化管理模式，以及地方工作大局隐隐压过法院独立审判的现状，则强化了这种认识倾向，现在可能也没有哪一个法院院长敢拍着胸脯说，下级法院的错失与本级法院毫无干系。

不经意间，围绕每年“两会”的召开，会前三顾问计与台后嘘寒问暖，已成为各级法院不可或缺的一项重要工作。无论何种感受，权力谱系中相对孱弱和底气不足的司法，在四面环伺之下还远远无法做到特立独行。上至各级法院院长，下到每一名普通法官，自我加压“补钙”之余，还必须得谦卑地面对各种声音，小到不明法律的误解非议，中到一点就着的信访人怒火，大到更高权力的横加指责。

司法的整体形象改进和地位提升，远不止于会场的高谈阔论和用词铿锵的文件宣示，更有赖于司法机关自身日积月累的个案公正，以及权力机构和社会公众对独立审判的真实尊重。对这一点，大院中人如鱼饮水，冷暖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