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城市的底特律之鉴

“让底特律破产吧！”这曾是美国共和党人罗姆尼去年竞选时的一句颇具争议的名言，被政敌称之为“冷血政治”，但这似乎将要成为残酷现实。这座著名汽车城18日正式申请破产保护，如果联邦法院审查核准，这将成为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市政破产案。

如果宣布破产，这座具有特殊历史的、曾经的美国第四大城市将被贴上“失败城市”的标签。当然，破产的结局也未如外界想象得那么惨。首先，破产后城市财政将被州政府接管，面向大众的市政公共服务会有影响，但不会停止，而且新的财政收入会专项性地拨入市政服务，反而受到法规“保护”；其次，底特律的申请破产是意图“死而后生”，多年积累下来的180多亿美元的债务已经让底特律财政窒息，通过破产可以扔掉很大一块财政包袱，同时借助破产法规肃政财务、政务、治安、社会管理等各类弊端，算是一种以短痛免长痛的“休克疗法”，对底特律长远发展或许不是坏的选择，所以当时罗姆尼呼吁底特律破产，也是良药苦口。

底特律走到今天这步惨境，可谓沉疴已久。它位于中西部密歇根州，地处五大湖水路运输要地，18世纪底特律依靠地下丰富的煤铁资源和廉价的内河运输推动经济，逐渐成为美国重工业中心，又因汽车产业勃兴，通用、福特和克莱斯勒三大汽车公司总部齐聚此地，终而发展成为世界上最著名的“汽车之城”。特别在上世纪初“柯立芝繁荣”期间，底特律以奇迹式发展及其对美国经济的引领，成为美国在世界经济中强势崛起的标志性城市。到上世纪50年代的鼎盛期，底特律无论城市人口、市政发展还是经济产值，都居于美国城市前列。

那时候，恐怕无人想到，仅仅半个世纪之后，底特律竟然衰败至破产境地。申请破产直接原因有四：一是城市债务愈见危重，二是税收持续减少，三是开支巨大，四是金融危机的持续影响。而底特律衰落，究其深层原因，真可谓兴也汽车，败也汽车。当年城市的崛起靠的是汽车业的雄势发展，城市的发展、规划和运行也以汽车产业为核心和方向。而世界汽车制造业格局渐变，底特律未能顺势而为，当美国汽车品牌霸气不再，底特律也生机趋乏，特别是2008年金融危机致命一击，底特律财政如釜底抽薪，彻底转向衰败。

底特律的城市管理也长期为人所诟病。市政业务庞杂、机构臃肿、人浮于事、运行不善，导致市政设施鄙败老化、交通拥堵、治安混乱，一度导致城市人口纷纷迁往郊区；另外，汽车产业对劳动工人的需求引来大批外来人口，使底特律成为有名的多种族杂合城市，然而伴随城市的高速发展，多元融合的城市文化却未能形成，黑白两色的种族对立一直尖锐，一度出现“白人逃离”的现象，如今经济的失速和就业的低迷又导致“黑人逃离”。一个曾经繁荣的都市，今天俨然一座弃城。

由盛而衰，是逃不脱的大规律，底特律只是这个规律下又一个典型案例，似乎不必苛责。但大约同时期发展起来的美国东北部城市芝加哥却一直保持活力，成为美国第二大商业中心区，也是世界最重要的金融中心之一。究其原因，城市规划格局协调、经济均衡发展、能够应时而变，是其长盛的道理，这也恰恰是底特律未能做到的。

遥望彼域，底特律盛衰之变对大多新兴中的中国城市更像一个遥远的轶事。然而，当年底特律高度崛起之时，少有人会预想到今天。那么今天的中国城市发展，是否该未雨绸缪？

城市，是给人住的。住得舒服、幸福、有希望，城市就有活力，有前景。如同建筑设计大师贝聿铭所说：“对于城市来说，最重要的不是建筑，而是规划。”城市的生命，更本质的，又如中国《礼记·乐记》所言：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乐，礼，和，我们的城市，还有多少要做？

夏文辉（北京　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