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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作文命题:参悟幻象的悲哀
www.fjnet.cn 2010-06-17 08:38 王敦辉 来源: 东南网 我来说两句

福建省2010年的高考作文是关于家喻户晓的格林童话的“分娩”案件,但是,此案件叙述跟史实相距甚远,可谓是命题者对格林童话的诞生精心化妆,以期点悟多达278384个考生的幻象。

命题者给出的材料说明了两点。一是格林兄弟为验证假设而努力收集民间童话;二是当格林兄弟将收集的童话搁置一边后,有个朋友偶然发现,自发结集迅速出版了《格林童话》。但是,真相是什么呢?如同警方破案,要有证据。检视格林兄弟的作品与书信以及相关的格林童话专家,如德国汉茨•罗雷克、日本小泽俊夫的研究,我们发现,可以一洗《格林童话》的诞生冤案。

时间要倒回到两个世纪前。1805年,阿尔尼姆(Achim von Arnim)与勃伦塔诺(Clemens Brentano)出版了《男孩的神奇号角》(Des Knaben Wunderhorn)。此处简要交代一下这两个出场人物。勃伦塔诺是雅各布•格林的恩师萨维尼(Friedrich Carl von Savigny)的妻子的哥哥,而阿尔尼姆与萨维尼是襟兄弟关系。这两人亦是格林兄弟的引路人。

1806年,勃伦塔诺找到格林兄弟,希望兄弟俩能帮助他收集民间童话,用于嗣后出版的童话集上。出于对勃伦塔诺的信任,他们答应了这个要求,所以格林兄弟在1812年初版的《格林童话》,即《格林兄弟所收集的儿童与家庭童话集》(Kinder- Und Hausmärchen: Gesammelt Durch Die Brüder Grimm)序言里说:“在六年后的今天,我们的童话故事集已较原先的估计更为丰富可观。”而格林兄弟收集民间童话几年后,将手抄原稿于1810年10月寄给了勃伦塔诺,勃伦塔诺没有出版,这个原稿最后于1920年在法国的厄仑堡修道院被发现,即为格林童话的1810年版,也称为“厄仑堡手稿”。我们可以看出,兄弟俩收集民间童话是应人之邀,而非命题者洞穿格林兄弟的大脑认为的“脑子里一直萦绕着一个假设”。

格林兄弟在序言中也写到,“原本,我们只是想把这些残存的民间故事保存下来……这本童话集的出版正是最佳时机,因为能够继续口述民间故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我们发现,格林兄弟写了序言,并无在出版过程中缺席,但作文材料中的叙述却是:“一个朋友偶然发现了这本笔记,立刻联系了柏林一家出版社,把这些故事结集出版。”注意一下主语,是格林兄弟的朋友,案件的主角之一。

然而,完整的“犯案过程”是什么样的呢?首先要说的是,这个朋友在历史上是存在的,正是我们前文所提到的阿尔尼姆。在1837年的第3版《格林童话集》的序言中,威廉•格林写到,“1812年1月,阿尔尼姆在我卡塞尔的家里呆了几个星期,他鼓励我们出版这本书。他认为,这件事情我们不应当长期耽搁,因为事情会在追求完美性当中过分拖延下去。……阿尔尼姆认为,好不容易以这样原始的形态收集来的民间童话,最后连个结果都没有太可惜了,劝我们还是不要长时间地留在手边。”

这样看来,命题者并不是史实化妆师?案件的发展并没有到此为止。兹有一封1812年5月6日的信札作为证物。阿尔尼姆离开卡塞尔几个月了。当时,雅各布•格林主动给在柏林的阿尔尼姆写了封求助信,“你如果能够说服某个出版商接受我们所收集到的民间童话,就帮个忙吧!我们对版税不抱太大希望,等第2版再说吧,印刷与纸张好坏都可以,当然,(印刷与纸张)次些可以使书的价格便宜,更好卖一些。”阿尔尼姆大约1个月后回了封信,信中写到,“埃美尔(Reimer)决定印刷你们的童话,只要有一定的销售量,即付版税。”因此,阿尔尼姆只是起到了鼓励以及介绍出版社的作用,很容易看出,其联系出版社也是在出版的主体,即格林的请求之下才付诸行动。而材料想点悟考生的却是格林兄弟的某个贵人从天而将,偶然发现笔记,自告奋勇,迅速行动,把格林兄弟搁置书架的笔记拿到出版社出版。这两者之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论至此,我们不难发现,高考命题者的做法无异于给予考生百万假钞,对价却是让考生恭敬地奉上思想的真品。给的材料不是寓言,也不是漫画,而是史实,却肆意修改,把所谓文章旨意浓缩进文本之中,然后以命题者的权威作背书,让考生不能也不敢脱离材料(即使是伪材料),苦心参禅,感悟材料内蕴之禅机,挥笔立就,以入阅卷者之慧眼,这真是“以假相让人参悟人生或处事的真相”。而倘若有某些学子深知格林童话的真实生产过程,彼时却不敢放肆。虽发现了材料的谬误,如同明明知道是一只鹿,但被告知这是一匹马,仍要围绕马来展开思维,还须力图写出围绕此“马”的种种细节的高深与深邃,而悖逆材料以实论之,只能被打入低分的冷宫。而更多的是莘莘学子笃信命题者给出的卷宗,虔诚立意,恣意撰文,最后发现所参详的不过是忽悠人的幻象,这是怎样的悲哀?


责任编辑: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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