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电台记者到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通河县采访受到跟踪,不得已拨打哈尔滨市公安110报案寻求人身安全保护。4月24日中国广播网的消息再次令人震惊。
4月7日,中央电台播发《贪官变大地主农民耕地被抢反倒要蹲大狱》的新闻调查。我曾发表评论,说农民们正在遭受无力招架的掠夺,官员不仅纵容变身为“企业家”的流氓地痞对农民的剥夺,而且自身也走到台前,要变身为大地主,为子孙开辟享用无尽的财源,掠食者正在疯狂。
4月24日中广网播发的新闻,使人再次看到这种权力主导的剥夺行为,已经疯狂到了怎样的程度。新华社也编发了《国内动态清样》,中央电台发表了内参,中央政治局常委、黑龙江省委、哈尔滨市委、国土资源部等都很重视。
但就是在这种“高度重视”的情况下,不仅农民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通河县抢占了农民土地的人仍然带着“铁哥们”和警察,武力威胁农民不得种地,而且记者也开始陷入了真实的恐惧之中。
4月12日,新华社记者在通河采访,当晚通河县全城警察秘密行动,宣布“今晚抓记者和上访农民”。此后,中央电台记者在通河采访,所到之处都有警车紧随并发生了盘查记者事件。4月23日记者的车被另一辆车紧咬,向哈尔滨市公安110请求保护。农民向中央电台记者反映,自从去年记者介入此事采访后,通河县去年8月中旬和今年4月20日,发生了两起莫名其妙的交通事故,两名相关知情人非正常死亡。
一直以来,我们已经习惯于听到 “高度重视”之下,地方权力的非法作为立即停止,底层反映的问题迅速出现转机。一直以来,我们已经习惯于听到“中央级新闻单位”的公开报道能够左右地方权力的行为,使之至少暂时地、表面地略有收束。但是,从通河县发生的一切,我们看到了类似于传统政治中“天高皇帝远”的状态。高层官员的重视,新闻媒体的监督,所带来的不是地方权力的震恐,而是失心疯式的反扑。
一直以来,我对媒体分享政治权力不以为然,我也不认为问题总是需要“高层重视”才可以得到解决是一种可资骄傲的模式。然而,我也知道,人们多少还是寄望于青天和有权力感的媒体,因为这既是他们一种可能的寄托,也是他们在现实中的一种必然。确实,在现实体制下,如果高层重视和媒体强力干预,都不足以解决问题,那么人们岂不是连一点点希望都无所产生了吗?
但是,现实在下行线上的发展正是这样。通河县的行为戳穿了一种神话,在维护地方权力者的巨大利益之时,高层重视和媒体监督都不再直接起作用了,地方的权力体系开始围绕自我满足与自我保护而运转,某种程度上,这类似于一种“独立王国”,具有极大的危险。通河县的行为,显然行驶在危险的轨道上,以至于它对更大的权力不再配合,对某种程度上代表着“高层权力”的中央媒体采取恐吓、跟踪的手段。
当权力不是直接受之于民时,其运行的原则必然是权力服务和服务于更大的权力。但在“天高皇帝远”的情况下,权力尤其被用于保护权力者的私利。唯其权力的架构在于自上而下,从而使得远在天边的“皇帝”可能鞭长莫及,因此每一个地方都可以类似于“小皇帝”和“小朝廷”。对这些权力来说,它只要把“顶头上司”照顾周到,与之有某种共同的“难言之隐”就可以了。或者,当权力者认为所有的权力都不过是在谋取自身利益时,他将不相信权力还有“公义”的成分,从而内心里失去对更高权力的信从。
不由民众授予的权力,在自我生成、生生不息的运转中,必然地走上了效力废弛的道路,它通过不断的自我谋利而肢解了自己的理性,也瓦解了自己基本的效力。寄希望于权力系统自身再铸雄风,是现实的吗?通河县的回答就在眼前。(刘洪波,著名杂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