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租房应该是没有厕所的,只有公共厕所,这样的房子有钱人才不喜欢。”———茅于轼此语最近掀起轩然大波。批评意见不外乎是从两个方面出发:一、此举无法防止富人寻租,纯属富人(制度)生病,穷人吃药;二、从文明的角度出发,穷人不该受此侮辱。下面一一分析。
没有人会说防止寻租不重要,茅于轼之所以批评经济适用房提倡廉租房,其核心出发点正是寻租。因此,关键的问题是如何面对寻租现象。许多人说从制度上防止寻租最重要,但不管是从权力监督还是从社会信用系统缺乏的角度看,均非一日之功,甚至可以说在可预见的未来的几年之内难以解决。如果承认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那么还会有什么办法?
很多批评者说,哪怕廉租房不设厕所,仍然无法避免被富人寻租。这话也没错,但没厕所的房子富人不会去住,换言之,哪怕所有的廉租房都落入寻租者之手,但至少穷人最终能够有个安身之地———不管是通过正规的途径向政府租住,还是忍受不公平向富人租住。而如果房子修得太好,那寻租者得手之后不管是自住还是出租,穷人连边都沾不上,这一切在经济适用房的寻租现象中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另外一种批评是说单独厕所是文明的象征,而不设单独厕所是对穷人的“制度性羞辱”,认为茅于轼只考虑到了“有钱人不喜欢”而没有考虑到“穷人是否喜欢”这个问题。评论者为弱势代言是美德,但即使如此,也应该更审慎一些:太过冒昧的代言是一种僭越。穷人是否会感到被侮辱,是否会喜欢,最可靠的做法是先去问问穷人是怎么想的。我曾经在广东东莞的工厂打过几年工,自问对打工者的生活环境还算熟悉。在广东某些工厂宿舍有过一些“夫妻房”,不要说单独厕所了,只有五六平方米,一床一桌而已,用薄板隔开,隔音都成问题。而这样的“夫妻房”外来工都很喜欢,那种喜悦是装不出来的。
秦晖曾经提出城市应该有贫民窟,在这次批评茅于轼的评论者当中,有很多人曾经是支持秦晖观点的,让我不解的是:难道没有单独厕所的廉租房会比贫民窟更差?考虑到中国有数以千万计的留守儿童、留守妇女、留守老人,如果我们能够让数千万农民工家庭住上没有单独厕所的廉租房,这已经是中国最了不起的成就。以中国的经济状况和进城贫困人群的数量之多,社会保障的“广覆盖、低成本”策略就是当然之义。具体到廉租房,合理的策略应该是:成本低、条件差、数量庞大、身份审核宽松(只要愿意去租均可默认是穷人)。有没有单独厕所,也许只是肉食者才会为之耿耿的问题。也许有人说现在的廉租房不是为农民工准备的,但农民工应不应该也有使用廉租房的权利?就解决留守问题来说,廉租房是不是相当不错的方案?如果我们现在只考虑拥有城市户口的贫民的住房问题,而不考虑中国城市化进程中农民工如何在城市安身,廉租房这个话题的意义将大打折扣。而如果把农民工也考虑进去,那廉租房就绝不能建得太好,因为建得越好,农民工享用的可能性就越低。
谢谢茅于轼再次掀起关于廉租房的讨论,虽然当下最关键的问题还不是建什么样的廉租房,而是政府建不建廉租房,但至少我们先想清楚总是必要的,以免重蹈经济适用房的覆辙。□舞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