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厦门产子比例攀升 泉州产妇为何宁愿舍近求远

厦门市妇幼保健院大门“无红包医院”十分醒目

核心提示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泉州孕妇选择到厦门的医院生孩子，有的直接在厦门的医院建卡建档案，怀孕期间来回奔波，有的担心没有在厦门的医院产检院方不收，等到预产期临近，才奔赴厦门，导致有的产妇在途中生下宝宝。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孕妇宁愿挺着大肚子舍近求远到厦门产检、生产，也不愿意选择泉州的医院？连日来，记者在泉州与厦门两地进行了走访调查。

□本报记者 陈灵 石伟琴 陈晓东 实习生 李秋兰 文/图

故事篇

冒着奔波危险赶到厦门产子

本地医生说剖腹产 转到厦门则顺产

家住晋江的陈女士第一个孩子是在晋江某医院生产的，今年怀孕打算生二胎的她却早早预约了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抛开其他条件不说，我二胎选择在厦门生是因为信任厦门的医生。”她说，她生头胎原本打算顺产，但临盆时，医生却以各种理由说服她剖腹产，而她和家人都觉得没有达到需剖腹产的地步，情况紧急只好接受了。

陈女士的姐姐和嫂子都是到厦门的医院生产的，在她们的建议下，她决定二胎在厦门生产。“她们说厦门的医生会尊重你的选择，而不是帮你选择。”孕妇要定期产检，而从晋江到厦门来回一趟对孕妇而言是一种“折腾”。在厦门医生的建议下，陈女士的日常产检在晋江做，临近生产时再到厦门产检。

在厦门市妇幼保健院，记者遇到晋江安海的王阿婆，她怀里抱着前两天刚出生的小孙女。“我儿媳妇头胎怀孕到4个月时流产了，再次怀孕后，胎儿6个月大时又流产。”她说，因此媳妇第三次怀孕时，全家上下都很紧张。在安海某医院检查，医生说得剖腹产，他们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在亲戚的建议下转至厦门市妇幼保健院。“刚进来时做了全身检查，医生说可以顺产。”最后，儿媳妇顺产下小孙女，王阿婆笑得合不拢嘴。

厦门市莲花医院门口停着不少泉州“闽C”牌的摩托车

少则一两千元 送红包已是潜规则

家住鲤城区的黄小姐上周五刚刚在泉州市区某医院剖腹产下一名男婴，为了这次生产，黄小姐的丈夫陈先生可谓做足了功夫。“她已经过了预产期可还没生产的迹象，因为担心她随时生产又没床位，就找医院的熟人预定床位。”陈先生说，当家人选择剖腹产之后，为了妻子的生产安全，他们给主刀医生和麻醉师送上了1500元的红包。“之前听说有这样的‘潜规则’。虽然已经找了熟人，还是很担心，毕竟生孩子是大事，如果给钱能买来平安，那花多少都值。”

在黄小姐顺利剖腹产下宝宝之后，陈先生和同一病房的其他人闲聊时才发现，产前给医生送红包竟然已经成为大部分产妇家属一致的做法。“剖腹产的话，事先知道主刀医生是谁，大家会直接给主刀医生2000元，麻醉师500元。”陈先生介绍，有些剖腹产的产妇家属，会通过看吉时决定剖腹时间，而家属选的时间段，产妇的主刀医生并不一定刚好在岗，必须要通过给他们“辛苦费”（即红包），才能请得动主刀医生。而如果是顺产，虽然不知道接生的医生是谁，但为了产妇的生命安全，家属会努力通过各种关系找到接生医生，一般会给500元左右。而这些所谓的“辛苦费”，还不包括给助手的费用。

医生查房隐晦提醒 家属不得已送红包

陈先生为了妻子的生产安全，心甘情愿地为医生送上红包，但家住丰泽区的叶小姐及其家属，却遭遇了一件令他们无语的事情。“快到预产期的时候，医生说我的情况并不适合顺产，建议剖腹产。”叶小姐一家便接受了医生的建议，在位于丰泽区的某医院预定了床位，第二天就住进了医院，等待剖腹产。“我才刚刚躺下来，就走进来两个医生，查看了我的情况后，其中一个医生说我的剖腹产手术是他负责的，另外一个医生说手术时的麻醉工作是他负责的。”

叶小姐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以为只是医生介绍工作而已，直到医生走后隔壁床待产孕妇提醒，她和家人才明白。“他们说这是主刀医生和麻醉师来提醒送红包。”一听别人这么说，为了生产的安全，叶小姐一家只得照做。

婴儿出生后，家属都能得到医护人员的护理指导。

走访篇

泉州产妇比例攀升 有家医院竟占九成

南安晋江石狮产妇居多

18日上午9时许，记者刚来到位于厦门翔安的厦门莲花医院莲河总院，一辆“闽C”牌照的摩托车也一同驶到院门口。一名孕妇下车，与驾驶摩托车的人一起走入医院。在该院的产科病房区，不少孕妇和家属操着泉州口音的闽南话在交谈。“住进来的产妇90%是泉州人。”产科许医生说，南安水头离这里近，来的产妇特别多，其次是晋江和石狮。

在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的产科病房区，走廊上的病床一张接一张。时值下午一点多，有的孕妇和丈夫挤一张床午睡，有的家属则躺在自行购买的沙滩椅上休憩。“南安和晋江来的孕妇不少。”该院产科汪主任说，床位非常紧张，如果孕妇生产完后一切正常，医生会建议顺产的产妇住院24小时后出院，建议剖宫产产妇住院3-4天出院。

单人间环境好供不应求

“这里泉州人很多，我们病房里还有一个惠安的，一个泉港的。”王阿婆说。厦门市妇幼保健院产科于威威主任介绍，入院的产妇超过60%是外地人，其中很大部分是泉州人。双床的单人间有30间，配备冰箱、电视等，每天500元，很多泉州人想住进来，因为家属可以睡另一张床，比住酒店划算。

在厦门莲花医院莲河总院，记者碰到一对孕妇夫妇前来查看是否有包间病房，刚好17号房空出。记者看到，该房有两张床、一张沙发和一张婴儿床，供产妇、家属及婴儿使用，微波炉、电视等一应俱全，还能透过窗户看到大海。“这样的包间有31间，每天800元，常常爆满，需提前两三天预约。”

给了红包医生也不收

一进厦门莲花医院莲河总院，便可看到“无红包医院”这几个醒目的大字印在门诊楼外墙上。在厦门市妇幼保健院，记者在其医院大楼外同样看到了“无红包医院”几个大字。

“我们没给医生红包，给了她们也不会收的。”王阿婆说，一开始她也在考虑要不要给医生塞红包，但在厦门医院生产过的亲戚说厦门的医生是不收红包的，她也打消了这个念头。记者随后随机询问了多名在厦门市妇幼保健院生产的产妇家属，他们均表示未给医生红包。

护士手把手教家属护理婴儿

中午12点，厦门市妇幼保健院产科一名护士招呼8个抱着新生儿的家长进入一个房间，让家长把婴儿轻轻放在一个铺有软垫的平台上，开始给他们做护理宣教。介绍完基本情况后，护士从一位新生儿家长手中将宝宝抱过来，以便向新生儿家长示范如何帮宝宝洗头洗澡。家长们抱着宝宝，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此外还教授如何做身体按摩、怎么翻身、如何锻炼反应能力等。

宣教结束之后，家长们还拿到了《出院指导》以及《厦门市妇幼保健院温馨告知书》。在《出院指导》中，详细地写明了新生儿护理、母乳喂养知识、预防接种、产褥期保健、母婴体检等内容。

分析篇

舍近求远产子也是不得已的事

记者询问了多位泉州产妇到厦门生产的原因，不少人说“为了少花钱、省心。这也是不得已，谁愿意冒着路途遥远的危险”。关于具体原因，除了医院环境好外，她们提到更多的是厦门的医生护士不收红包、服务态度好，信任他们的医德医术。而泉州有的医生护士收受红包、服务态度生硬令广大产妇和家属反感。

红包潜规则广受诟病

泉州：一经查实批评或处分

位于泉州市的福建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出台的《关于禁止医护员工收受“红包”的有关规定》中写道，医务人员在医疗活动中接受患者及其家属的礼金、物品、宴请的，一经查实，依据有关规定，按组织程序呈报，由院党政领导联席办公会议做出决定，视情节轻重分别以没收其非法所得，通报批评，取消当年评先、评优，年度考核评为不合格，影响一次申报晋升处理。泉州市第一医院官网上的《加强医疗卫生行风建设“九不准”》中，也写道“不准收受患者‘红包’”，对违反规定的，根据国家法律法规和党纪政纪规定，视情节轻重、造成的影响与后果，由所在单位或有关卫生计生行政部门给予相应的组织处理、党纪政纪处分或行政处罚。

“卫生部下发的《医疗机构从业人员行为规范》对医护人员的行为规范有明确的规定。每家医院也基本都有相关的规定，医院作为主体对医护人员的行为规范进行管理，而卫生局主要起监督作用。”泉州市卫生局工作人员介绍，卫生局举报电话曾经接到多起投诉医护人员有悖医德的行为，不过举报者多为家属，患者本人并不愿意作证，最后皆因无证据无法处理。他表示，群众如果要举报医护人员有违规行为，需要出示证据，提供有时间、地点的录音或者摄像，一旦查实将根据规定严肃处理。

厦门：谁收红包谁下岗

“在我们医院，谁收红包谁下岗。”于威威主任说，厦门市妇幼保健院对收受红包的管理非常严格，每个医生隔段时间就要签署不收红包的承诺书。医院对每一笔拒收的红包实行登记网络流程上报，通过网络、院务公开栏向社会公示，主动接受社会监督。如果有家属出于感谢硬要给医生塞红包，或者医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到红包，必须在24小时内上交到医院监察室，由工作人员退还。

厦门市卫生局局长黄如欣接受媒体采访时称，2011年厦门就在全市公立医院推行“无红包医院”，并做硬性要求，以提升医院服务品质。

服务态度影响产妇选择

泉州：熟人介绍依然态度差

多位产妇向记者表示，在泉州的医院生产，如果没有熟人的话，医护人员服务态度并不好。南安的洪女士在泉州市区某事业单位工作，怀孕3个多月时，她托同事找到泉州市区某医院的产科做产检。“我的一项检查报告出来，其他医生看了说正常，主治医生看了却皱起眉头让我复查。”后来开单做检查时，医生和楼下检验科的说法不一，让她挺着肚子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主治医生还反问我‘难道要我亲自带你去排队吗’，而检验科的人甚至直接将单子甩出窗口。”她一怒之下退钱，转到其他医院。而“情况不太好”的检查报告在其他医院却“很正常”。

厦门：推行“人文关爱”病区

惠安的吴女士于2012年在厦门莲花医院生下第一个宝宝，她对医院最深刻的印象是“干净卫生，医生态度好。”不仅在民营医院，厦门不少公办医院也让产妇觉得很温馨。前两天，于威威主任便收到一张产妇写的卡片，上面写着“前段时间麻烦你了，嘻嘻，谢谢你。”于主任说，产妇感受到的是医院的“人文关爱”。

于主任所说的“人文关爱”源于2013年厦门市推行的一项举措，即在厦门13家公立、民营医院设立“人文关爱”试点病区，使患者感受到医务人员发自内心的人文温情。比如，厦门市妇幼保健院产科三区的墙壁上贴着许多可爱挂饰、宣传栏、静思语，以及产妇留言栏和医生生活照，十分温馨。记者透过病房的门看到，大病房里每张病床都挂着帘子，为产妇隔出独立空间。“这是为了保护产妇的隐私。”于威威主任说。

不良医德拉低信任感

两地医生对儿媳妇关于是否顺产的决定，让王阿婆觉得厦门的医生医术更高超。记者采访的多位在厦门医院生产的产妇，也提到“由于对厦门医生的医德充满好感，因而连带信任医生的医术，而如果医生医德不好，则对其医术都表示质疑。”

汪主任提到，来厦门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生产的产妇中，一部分是患高血压、糖尿病的产妇或高龄产妇，她们认为厦门的综合性医院更规范，对医生医术有信任感。于威威主任也说，很多来厦门市妇幼保健院生产的泉州产妇会认为该院是专科医院，对妇产科的投入和重视程度大。

建议篇

严抓真管才能刹住歪风

在哪产检在哪生

汪主任认为，产妇不在产检的医院生产，风险相对来说比较高，特别是临产前才从泉州赶到厦门。“两地资源并没有共享，医院无法交接孕妇的病历，甚至根本看不到相关信息。”她呼吁孕妇在哪个医院产检就在哪儿生。

于威威主任也建议，孕妇最好是在产检的医院生产。“这样医生比较了解情况，能及时做好生产前的准备。如果到非产检医院生产，院方没有孕妇的相关资料，生产的安全系数也会降低。”针对有些孕妇为了在厦门的医院生产，不惜到厦门做产检的情况，于主任表示虽然泉州与厦门只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但到目前为止，发生了不少产妇将宝宝生在路边的事件，因此她建议孕妇及家属应以就近、安全为原则。

“拒收红包”别只说说

针对泉州目前有些医护人员存在的违规行为，不少市民认为，虽然卫生部有下发相关规定禁止医护人员收受红包，但如果有关部门或者单位不真正落实到实处，只是写在文件里说说而已，规定便也形同虚设。“如果泉州市的卫生局以及医院能够像厦门那样，让提升医院服务品质及推行‘无红包’医院真正得到实施，并严格执行‘谁收红包谁下岗’，那么患者与家属才能真正获利，也不至于连生个孩子，都要辛苦跑到厦门。”市民陈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