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华贴身翻译追忆李光耀：同中国高层谈水龙头漏水

2000年9月16日，李光耀和夫人柯玉芝在新加坡庆祝自己77岁生日。新华社发

2005年8月9日，在新加坡建国40周年庆典上，李光耀观看飞行表演时用手堵住耳朵。

1985年，李光耀访问中国。外交部翻译室专家陈明明，当时作为李光耀的贴身翻译，参与了这次访华的所有行程。在陈明明看来，李光耀观察一切事物，都像是一个特别细心的经理人，角度广、办法多而且非常务实。

注意到“水龙头漏水”

陈明明昨天接受北京晨报记者采访时回忆到，李光耀当时先访问了大连、济南、西安等城市，最后访问北京。在大连，李光耀入住国宾馆，他所关心的是像“水龙头有点漏水”，“窗户能不能关严”这样的细节问题。后来，他在向中国高层领导人会谈时，直言中国改革开放中面临的问题与不足，甚至还谈到了宾馆水龙头漏水这样的细节。他认为，中国虽然刚刚开始发展旅游业没多久，但旅游服务设施就应该有高标准，中国在服务领域还有很多不足。李光耀说，“我住的肯定是最好的房间，也存在这么多问题，说明给别人住的房间更要改进。”

推动中马改善关系

陈明明说，李光耀后来见到了邓小平。当时，马来西亚对中国有疑虑，时任总理马哈蒂尔总是怀疑中国“输出革命”。邓小平就告诉李光耀，中国确实是要发展友好双边关系，“请你告诉马哈蒂尔，下次访华不要再谈这个问题了。”李光耀说，“我一定转告”。此后李光耀果真转达了邓小平的话，也做了很多工作。马哈蒂尔此后访华时，果然没有提这样的问题。随后，中国和马来西亚的关系就越来越好。

帮助中国建工业园

陈明明说，李光耀特别关心支持中国的改革开放，给支了不少招。最典型例子就是中国第一个工业园区苏州工业园的建立。李光耀访华时就说，中国找一个地方设立工业园，他把新加坡的管理理念带过来，一起合作搞外向型经济，几年后就交给中国管理。最后李光耀亲自拍板定下了苏州，并成立了两国政府委员会，苏州提供土地，新加坡派高管提供管理。最终，苏州工业园取得了巨大成功，成为中国和新加坡合作的亮点。现在，中国人已经“毕业”了，还可以向亚洲其他国家输出管理理念。

走遍中国名山大川

欧美政治家都说李光耀“懂中国”，这与他30多次访华每次都特别“深入”有关。陈明明说，李光耀执着于了解中国文化，每次访问都要去中国历史文化景点看看，在了解文化渊源的同时，几乎走遍了中国名山大川。当时他到了泰山，但因为下雨，只走了一半路，感到非常遗憾，说“我是怀着崇敬心情来的，下次有机会一定再来”，后来他真就又去了一次。

在陈明明看来，李光耀的高度务实体现在治国理政上，他所做的事情，都要符合新加坡的利益。新加坡立国以后不久，他认为新加坡以华人为主，要学习中华文化，但写字都是繁体字，笔画太多，又没有拼音化，学习起来很困难。当时，他看到大陆实行简体字和汉语拼音，就很快吸收了汉语拼音，虽然当时新加坡还没有和中国建交，但却敢于吸收中国文化，这需要勇气。

晨报记者 韩娜

新华社记者讲述李光耀故事

批评“握手马上洗手”部长

一部新加坡现代史，李光耀是开宗定调之人。领导狮城31年，担任国务资政和内阁资政十余载，一生风云，万众瞩目，如实还原，何其难也。三名新华社前驻新加坡记者曾与其有过深浅交集，记录点滴，描摹声情，是为回忆。

政治

“校座”严批年轻部长

2003年那个“非典”肆虐的春天，是新华社记者朱昌都驻新加坡的最后一段时光。新加坡出现“非典”病例后，一时人心惶惶。卫生部长每晚8时在一家专门收治“非典”病例的医院召开新闻发布会，前往“非典”病房探视。当时，新加坡疫情防控机制举世瞩目。

朱昌都说，卫生部长和大多数高级官员都是李光耀培养的“学生”。严师出高徒，老师优秀，学生自然不差。李光耀对手下官员一贯高标准严要求，不论“精英治理”模式如何遭人诟病，李光耀一直以身作则，遴选优才，不忘底层。看到机场卫生间太脏，李光耀马上打电话问责官员，要求立即解决；年轻部长竞选拉票跟鱼贩握手后马上洗手，李光耀毫不留情地批评：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做就是去同理心；顶着烈日为选区年轻女议员“站台”，在投票日后亲自答谢选民……

朱昌都感叹，如果没有李光耀，新加坡确实不可能从昔日的弹丸小国成为今日的东南亚强国。不论在大国之间左右逢源，折冲樽俎，还是在国内推行法治，肃清吏治，李光耀孜孜不倦毕其一生，“最终都为了维护国家利益”。

乡情

“学好华语有出路”

2008年9月，苍翠幽静的新加坡总统府，一间装饰简朴的办公室，刚过完85岁生日的李光耀接受新华社记者张永兴专访。

李光耀告诉张永兴，他改革开放前访华，看到大城市破烂不堪，人们衣着单调。短短几十年，中国的变化令人惊奇。“他认为中国的崛起是大势所趋，只要坚持高速发展，未来一定属于中国。新加坡人要学好华语(汉语)才有出路。”张永兴回忆。

半个多世纪以来，李光耀在新加坡推行英文第一、华文第二的双语教育，历尽艰辛，承受指摘，却让不少新加坡人终身受益。

张永兴印象里，2003年他刚到新加坡时，李光耀的华语有点磕绊，等他2010年结束任期，李光耀的华语已经相当流利，不过仍然自称“华语学生”。

毅力

植起搏器48小时出访

2008年8月8日，八旬高龄的李光耀应邀飞往北京出席奥运会开幕式。仪式结束后，他连夜赶回新加坡，因为第二天是国庆日，一个自新加坡建国以来他从未缺席的日子。

同年12月，李光耀植入心脏起搏器仅48小时，就飞往香港出席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主持的国际论坛。克林顿对李光耀不吝溢美。不过，李光耀不是为了听好话才跑一趟。当时希拉里即将出任国务卿，成为美国内阁头号人物。李光耀说，新加坡要与克林顿夫妇保持友好。不少人眼中，李光耀是“务实的现实主义者”。李光耀的外交政治理念其实很简单：在大国之间搞平衡也好，与一些国家“忽远忽近”也罢，世界时局的一切纷繁风景最终要透过他脑中的一片滤镜才能聚焦：什么对新加坡最有利。

韩梁 张伟

(新华社供本报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