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软木画大师吴芝生：一个人挽救一个产业

软木画如今也面临进退两难的尴尬，何时能发展起来，工艺美术大师吴芝生心里也没底。

能获得政府资金、政策多方扶持的老字号为数不多，吴芝生的软木画创作中心算一个。除了具有福州文化特产名片的天然优势外，吴芝生的软木画能成为政府指定礼品，在产品方面和推广营销上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然而三公经费的严控使得包括软木画在内的礼品市场饱受冲击，即使身为工艺美术大师也不能幸免。本就脆弱不堪一击的老字号在刚刚焕发新生又面临危机。政府扶持能几时？什么时候可以独立奔跑？没有了扶持的老字号复兴之路能走多远？吴芝生心里也没底。

咬牙坚持50年舍不得软木画手艺

作为世界软木画发源地，福州西园村里的吴家与这门手工艺结缘百年，传到吴芝生已经是第四代。年过花甲的吴芝生说自己手不离刀坚持了50年，“九十年代福州做软木画的集体厂都倒掉了，大家都不干了，就我一个人坚持，我舍不得这门手艺，几代人啊，全世界独一无二。”

为了生存，妻子开过饮食店，吴芝生自己卖过报纸，但没有停止创作，用赚来的钱参加各种展会。“我当时就很注重这个品牌推广，提高软木画和我们吴家传统工艺的知名度。”吴芝生回忆，在2002年，自己到工商局注册了“福州吴芝生软木画创作中心”，是当时全市从事软木画生产的唯一的民营经济实体，而到2005年，四处参展的吴芝生软木画荣获“公众最喜爱的中华老字号品牌奖”后，受到关注度变大，日子开始慢慢变好了。

之后西园村成立了软木画协会，在吴芝生的推动下，协会作为申报单位，2008年申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获得成功。“这以后几年得到不少扶持，西园小学给了三间教室作为少儿软木画实践基地，我们可以在这边一边生产一边教学，村里祠堂三层都给我生产用，还免电费，支持非常大。政府这几年给的扶持资金加起来也有十万元左右，2008年我还被评为省工艺美术大师。”吴芝生高兴地说。

依托老字号力求创新是核心

作为福州市政府定点生产采购工艺礼品单位，政府礼品市场是吴芝生软木画的主要市场，另外还有旅游市场和外贸市场。能获得政府的关注，除了老字号传统工艺的名气，吴芝生注重产品的创新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吴芝生软木画创作中心卖得最好的产品是什么？吴芝生会告诉你：是镇海楼。软木画生产是流水线式作业，按不同学艺工种，零部件组合最后布景，通常几个人合作才能成品。吴芝生具有各种工序“全能”的技艺，能够单独一人全面成功完成精品，不过近年来他的主要精力放在产品内容的创新设计上。

“过去软木画主要内容是传统的亭台楼阁，现在迎客松好卖，我就设计迎客松产品，我在鼓岭有个店面，我就卖游客喜欢的鼓岭风光，礼品市场喜欢海西风光、闽都风光，我都满足，福州人现在最喜欢镇海楼，我这个产品卖得最好。”吴芝生认为时代的审美发生变化，从内容到包装都要变。

吴芝生说，从只有自己一个人坚持，到现在全村有20多人捡起刻刀和他一起干，再到这一两年全市又冒出来两三家软木画企业，福州软木画发源地和软木画这个行业开始有希望走出消亡的境地。

但是今年三公消费的严控又使以礼品市场为主打的软木画行业深受打击，西园村软木画协会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保守估计销售最少下降三成，吴芝生的软木画创作中心也不能幸免。

老字号若成独木桥何时站起来是个未知数

尽管远赴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参展和创作，又频频被作为政府单位的指定礼品，吴芝生的软木画作品近几年已蜚声海内外，但是产量并不高，年销售额在一百万元以下。一方面是由于软木画不能机械制作产量难以提升，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工艺美术品作为窄众市场，且软木画目前价格不高。

如果政府礼品市场遭受重击，那么刚刚有所复兴的福州软木画就又要面临风雨飘摇。吴芝生马上要去厦门参加一个展会，参加展会对工艺美术品而言是拓宽销售渠道的重要途径。但是一次几千元的参展费，让吴芝生有点吃不消。“上个月去了三个展会，这一个月赚的都贴进去还不够，广交会很多年没敢参加了。一个展位几万十几万元哪里去得起？”

随着时代审美的变迁、商业业态的发展，在现代商业浪潮的冲击下，吴芝生承认，如果没有政府的扶持，包括软木画创作在内的许多福州老字号没有能力独自走远。出于保护传统文化的需要，吴芝生希望政府能加大扶持力度，给予老字号一些参展方面的优惠扶持，帮助没有能力的老字号获得一些对外交流的机会，给保留下来的老字号一些集中展示的机会，如在福州甚至上海等地建立一些专门的福州老字号精品展示场馆，培养大众的传统文化欣赏和审美趣味。

然而老字号也是企业，终究要自己适应市场经济的考验，至于需要政府扶持多久，吴芝生也无法回答：“不知道，至少要扶到老字号能够真正站起来吧。”

手工业者的无奈留守

手工业老字号的没落，意味着手工业者生存的艰难和群体日渐减少，从而进入恶性循环，人才的凋零意味着行业的复兴也无从谈起。

据西园村软木画行业协会统计，全福州现在仍在一线的软木画艺人不足70人。“我这里就20来个，平均年龄60岁。我徒弟和我女儿年轻一点，一个三十岁，一个四十岁。”吴芝生说。

为什么没人干，因为回报太少。马师傅是吴芝生在西园村学艺时的发小，用福州话说，是合作20年的“铁卡”搭档，每天的工资不过九十元，一个月工作26天不到三千元报酬，吴芝生安慰搭档，等赚了钱就涨工资。

而吴芝生作为“老板”，住的房子是全村为数不多的几所老房子。“有时候领导来我家关心我，都有点看不过去。做这个真不全是为了钱，我喜欢软木画，大家都说我拯救了这个行业，其他几家后起之秀更懂机会赚得比我多，我图什么？我爸爸去世的时候这个行业里的人都来祭奠，大家都尊敬我，我很感动，这个就够了。”眼镜镜片后面，吴芝生的眼睛有些湿润。

而大多数的留守者却是出于无奈：六七十岁的年纪，带大了孙子，有些闲暇却已经没有合适的工作机会，既然有一门手艺也有点兴趣，那就凑合着做吧。而下一代传承人却一直难以寻觅。

吴芝生的徒弟陈大姐直言，过去西园村盖房子娶媳妇都靠软木画，现在做软木画的收入还不够在东街口的商场里买个袖子，谁愿意入这行打光棍啊。马师傅的儿子大学毕业后成为教师，马师傅说：“收入这么低，大学毕业后怎么可能回来。”

吴芝生一个女儿继承了衣钵，另外一个女儿早年学医定居海外。对于第三代的传承，吴芝生也没有太大把握：“至少孙子辈可以做软木画相关的生意，把软木画国外市场销售搞起来，这还是有可能的。”

如今，也有一些大中专艺术院校前来交流拜师，“这个有知识的科班人才学这个很快，而且创造力很不一样，以前集体厂里的大学生给我印象很深。最好是有这样的人才能够进入这一行，但是现在只是有来实习的，他们最后会不会选择这一行，不知道，可能要政府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