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俊与《大田盐法议》

水口分司水路图

田一俊，字德万，号钟台，明代延平府大田梅岭人。与郭奇逢（号鹤峰，大田广平人）、廖宪（号盘峰，大文江人）并肩，被誉为“闽中田阳三峰才子”；与田顼、田琯并称“梅岭三田”。

田一俊是明隆庆二年（1568年）会元，尽管在朝为宦，但常常活跃于乡梓，他为高峰寺题词：“天下无山高戴云，低吟犹恐九天闻。炳霄此去不盈尺，尘世看来总绝群。”更为重要的是，他心系家乡，十分关心大田的民生、教育和经济发展，撰写了《大田县修学记》《大田县新建尊经阁记》《遗爱祠碑记》等文。其中，他奏写的《大田盐法议》是明代地方性盐法改革的重要代表。

闽中地区盛产苎麻、粮食等商品原料，对于沿海地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生活和生产资料，而闽南沿海地区则提供了盐、鱼等生活必需品。明万历晚期，漳州和泉州地区“票盐”贩卖合法化，促使福建“山海经济”繁荣昌盛。《福建通史第4卷·明清》指出：“晚明福建商品经济比宋代更胜一筹，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宋代福建山海经济交换尚不显著，而晚明则以山区与沿海的大交换闻名于世。”

大田自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起析尤溪之大田乡置为县，并以永安、漳平、德化三县地益之，属延平府，并不是盐产区。按大明的盐法，大田地区食用的应是西路官盐，通过“盐引”进行贸易往来。实际上，由于地理位置邻近闽南，当时主要是食用泉州、漳州等地的私盐。

清乾隆《大田县志》卷十二“艺文·大田盐法议”记载：“敝县田地鲜少，谷价腾踊，所仰赖者苎麻耳。麻熟时，漳、泉客商入山收贩。四乡山民为负担，除日食外，以所得余直就彼处易盐数斗，随负至各乡，每盐二升博米一升，计往返十日间，可供一家三口数日之食。”

大田在当时盛产苎麻，麻成熟后会有泉州和漳州的商人过来收购，并雇佣其乡民送苎麻前往泉州一带，其间挑夫会把所得的力钱购买食盐，回乡后换成大米，两斤盐可以换一斤米，挑夫便以此为生。大田和漳泉两地私下交易食盐在万历早期是不被准许的，虽然当地的民情曾多次上奏盐道司，但是关于是否免除“盐引”的讨论每次都会引发争议，然后又不了了之。“艺文·大田盐法议”记载：以敝县五十余年引盐之议，岁无虚日，而辄议辄罢，当事者谅筹及斯矣！及持议颇力，闾阎穷贫嚣然，如不欲生，其坊里食盐之家，至愿量为充课，不愿领盐。

明朝时期，福建都转运盐使司总摄全局，其下设有水口、黄崎镇和黄港三分司，要求延平府的州县食盐均在水口司购买，每年分配七百五十二盐引给大田县，据《明史·盐政议》记载：明朝实行“纲盐制”，即将持有盐引商人的地域分为十个纲，每纲约有二十万盐引，每引折盐三百斤，或银六钱四厘。意味着要向大田县销售二十二万五千六百斤食盐的同时收缴相应的“盐课”。

万历十二年（1584年），销引的规定变得更加严格。福建盐道给大田减少了二百引的配额，但仍要求必须销售规定的数量。于是，遂派四名船夫去水口司购买官盐八引，不料船只意外侧翻于三洟滩，所有盐都溶于水。到了万历十三年（1585年）和十四年（1586年）又减少了五十二引。即便如此，大田船夫在往返水口司的途中仍然出现船沉没的现象。这时期百姓再次申请从漳州和泉州两地复购食盐未被批准。

万历十六年（1588年），时任礼部左侍郎的田一俊在知悉家乡苦闷于食盐之事后，便写下《大田盐法议》上奏朝廷，其内容主要写道：大田县地处偏僻山谷，地势险峻，交通不便，仅有一些冶铁商人雇佣外地擅长水性的人，用小船在滩石间运输。这些船只没有防水措施，船内常有水，只适合运输矿石，不适合运输盐，因为盐会受潮变成卤水。当船行驶到距离尤溪县城三百余里时，有大滩三十多个，小滩一百多个。每过一个滩，需要多艘船一起拉一艘船，稍有不慎，船就会被水压沉。矿石沉入水底，只能捞取一部分。盐一旦入水，就无法恢复。并且，这种三板船阔不及二尺余，长仅丈余，满载的一船盐也只有三百斤。从尤溪逆流而上，即使不受恶劣天气的影响，也需要十五天左右。这么长时间运输所获得的盐资不足以支付工资。

鉴于上述民情，万历十七年（1589年）实施的一项财政措施，即每年通过征收大田县八十两课银弥补西路的盐引额度。自此允许大田县民众购买闽南地区的“票盐”，但只能在大田境内贩卖，并且，其他县均不能效仿。大田开始遵照执行纳课，全县民众无不欢欣鼓舞，并在盐亭处刻石立碑，使之成为不朽的记载。

由此可晓，田一俊和中国历代知识分子一样，信奉“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儒道思想，其撰写的《大田盐法议》切实解决了大田县的食盐难题，推动了明晚期福建商业发展。

《明史·列传第一百四：田一俊传》记载：一俊禔身严苦，家无赢赀。赠礼部尚书。一俊先生性格恬淡，少有欲望，平时坚守不取不义之财的节操，常常回到家乡体察民情。他历任官职二十多年，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很贫穷。直到他病重时，学生们轮流在病榻旁侍候，看到他所食用的都是粗糙的粮食，所穿的是简单的布衣，这才感叹他生活简朴如同寒士。朝廷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诏赠他为礼部尚书，谥文洁先生。

（作者单位：福建理工大学建筑与城乡规划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