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钱袋子”，怎么管好

东南网5月14日报道（福建日报记者 赵锦飞 苏益纯 杨凌怡 通讯员 林惠卿）望着已经试投产的“龙头老大”——联盛林浆纸一体化项目，漳浦县赤湖镇亭里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陈振竹感慨万分。

征地时的一幕依然历历在目。当时，摆在他面前的，一边是新引进5000多亩的大项目用地捉襟见肘，另一边是近百亩集体土地无端被侵占……像亭里村一样，一些农村存在集体资源使用不明、集体资产经营不善、集体资金管理不规范等问题。经统计，漳浦县被侵占农村集体土地资源共7874亩，拖欠租金达1560万元。

去年2月开始，漳浦根治痼疾，规范管理农村集体资源资产，努力管好村集体“钱袋子”，掀起了一场农村“三资”治理行动。

曾经是一本糊涂账

“狮头村村集体经济账面上仅有2333元。”一年前，漳浦县旧镇镇狮头村党支部书记黄公平很是纳闷。他把村里的家底算了一遍又一遍，明明全村共有99口集体虾池2420亩，每亩出租价为两三千元，但是守着“聚宝盆”，村里的“钱袋子”却紧巴巴，要做修路、建公厕等公益事业却囊中羞涩。

原来，2001年村里将这些集体虾池统一发包后，拖欠租金和管理费的问题时有发生，导致村里部分集体资产被长期无偿占用。更重要的是，当时虾池租金每亩仅两三百元，远低于如今一亩两三千元的行情价。

2020年，虾池20年租期到期后，部分养殖户以虾池为个人资产为由，拒绝归还集体，最长的拖欠了20个月的租金。黄公平打算收回虾池重新发包，但99口虾池背后的利益盘根错节，治理谈何容易。

漳浦县赤湖镇副镇长陈坚仔也有同样的烦恼。三年前，省重点项目联盛林浆纸一体化项目想要落户赤湖，项目达产后，年产值可达200亿元，新增就业5000多人。可就在项目准备落地时，发现附近几个村的土地供应掉了链子。

实际上，项目所在的沙荒场、东城、月示、亭里4个村共有5000多亩土地，完全能够满足用地需求，但部分土地长期被侵占。

“全县近七成的信访内容来源于农村‘三资’问题。我们发现，农村集体土地没签合同就被长年无偿占用的超过一半，因权属不清，其余签了合同的，也存在多占少交、长期不交，或者承包年限长、租赁费低等问题。跟山区比，沿海地区更棘手。水产养殖的年承包金很可观，每亩年收益达8000~10000元。”漳浦县农业农村局副局长林志盛说，此前县里着手清理过农村“三资”问题，但是许多村干部息事宁人，把问题“藏”了起来，成效并不明显。

构建多元共治格局

要治理，首先要摸清家底。

从2017年开始，全国农村开展了集体资产清产核资工作，摸清集体家底。漳浦县也不例外，摸清了村集体“三资”的存量、结构、分布和运用效益等，核实村集体承包租赁协议、合同。

但是，要动真格开始清资产资源、清债权债务、清经济合同、清工程项目（“四清”），许多干部却逡巡不前。“‘四清’就是动人奶酪，都是乡里乡亲，还是历史旧账，很多村干部不想得罪人，这正是治理的难点所在。”林志盛说。

缘此，漳浦县改变此前由农业农村部门“单打独斗”的局面，17个乡镇街道与15个县直部门拼成一盘棋，形成“县委统筹、分管县领导牵头组织、各职能部门分工协作、乡镇具体负责实施、纪委监督推动”的工作格局，形成工作合力。同时一竿子插到底，建立由乡镇党政主要领导、分管领导、职能部门负责人、驻村领导、驻村组长和村（社区）党组织书记、村务监督委员会主任等7类对象组成的“七级”责任链条，让问题无处可藏。

“对清查结果‘签字背书’、以示负责，一级对一级负责、层层抓落实，以责任倒逼工作落实，确保‘应清尽清、应报尽报’。”林志盛说，去年以来，漳浦县对违规违纪问题严肃查处、追责问责，破除镇村“不想清、不敢清”思想顾虑。

去年3月开始，狮头村党支部书记黄公平感觉到“这次是动了真格”。村里接连开了两次村民代表大会，发动村民共同参与，大家都觉得是时候要整治集体虾池，面向社会竞价发包，才能一碗水端平。让黄公平没有想到的是，除了纪委监委、海洋与渔业、农业农村、公检法等部门外，县司法局还请了法律顾问，村里一下子来了3人律师团，审查经济合同，提供法律意见，一事一议一策，以法治思维解决资产资源权属争议、合同不规范等问题，让大家心服口服。

“只有这样的治理共同体，劲往一处使，才能啃掉硬骨头。”黄公平深有感触地说，用了一年多时间，三分之二的集体虾池沉疴旧疾得到解决，目前还剩三分之一准备走司法途径。

与狮头村一样，亭里村近百亩土地被57户村民“分而占之”，影响到了联盛林浆纸一体化项目的落地。到底要动57户村民的奶酪，还是保护全村960多户的全体利益，最终经过全县各方合力攻坚，为省重点项目落地解了难题。

完善精细化治理平台

经过治理，狮头村一下子成了全县的明星村。

去年8月底，集体虾池进行新一轮公开竞价发包，租金从原先的200元/亩变为2000多元/亩，上涨了9倍；租期从20年缩短到5年，5年村集体经济收入高达3150万元。当年底，村里举行了分红大会，村民每人发放1000元福利，皆大欢喜。

联盛林浆纸一体化项目终于落了地，进入试投产阶段。“每年村里得到工业税收分成约120万元。300多名村民还可在家门口上班，特别方便。”亭里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陈振竹说。

目前，漳浦全县已收回拖欠租金达1513万元、被侵占资产资源7874亩，这些收回的经营性资产放水养鱼，发展高优品种果蔬种植、花卉苗木、鱼虾蟹养殖等特色种植养殖和加工产业，真正造福一方。

清理后的农村“三资”该如何监管，如何完成治理的后半篇文章？在林志盛看来，真正提升治理效能，完善网格化管理、精细化服务、信息化支撑的基层治理平台是必由之路，为此漳州先行探索农村集体“三资”监管预警平台系统。

“红灯预警提示：赤湖镇某村租户有一笔租金逾期未交。”记者从预警系统中看到，财务结报、实物图片、原始凭证等“三资”信息全部纳入系统。同时，系统设置基础信息、资产管理、流程管理等模块，预设现有的近100条村级事项权力运行预警阈值。根据村级事项运行以及轻重缓急情况，按照低、中、高风险级别在系统内特别设置绿、黄、红三色预警机制。

“监督模型就像一张红外线探测网，违规触碰到任何一点，都会自动引发报警。”林志盛说，生成的预警信息将会汇总至预警中心，为开展数据分析研判、分级分类监督提供有力抓手，实现对村集体“三资”运转全流程立体化监督。

去年10月，漳州全市各乡镇还建成农村集体会计事务监管中心、农村集体资产资源监管中心和公共项目交易监管中心，村级集体资产资源交易需通过相应流程，逐级审核，防范场外交易和暗箱操作问题，线上与线下相辅相成。

“村里上项目，各级都把关，人人面前都摆着一本明白账，村集体‘钱袋子’管理越来越精细，大家的财产权益才能更有保障。”黄公平说。